這都是些技術活,其中最難的是“牢車”。所謂“牢車”,就是農田灌飽澆透或雨後,不需要水時,要用粗麻繩將水車拴牢,使它停止轉動。“大車頭子”先將近兩寸粗的麻繩一頭拴在岸邊的拴繩木樁上,另一頭打成環形,瞅準時機,算好提前量,將繩子從轉動的水車輻條間拋過去,然後迅速跑過水車巷的木板橋,抓住繩頭,套在拴繩木樁上,就能刹住水車,不再轉動。白天、晴天還好“牢車”,雨天、夜裏就要顯神手了,萬一操作不當,就會摔傷人。
安寧堡朱有禮(1896—1950年)是一個技藝高超的“水車頭子”。某年正值穀物換茬時際,需水若救命,由於小巷水車選址不妥,不能聚集水流,水量不大,水車不能挽水。急得上火的鄉親懇請朱有禮將水車移往原址,移動直徑數丈的水車談何容易,一般都要將各個部件拆卸下來,運到遷移處,重新組裝。這不僅費時費錢費力,而且要耽誤農時,造成減產。朱有禮將水車仔細打量後,決定整體搬遷,估算水車重量,用杠杆將水車囫圇撬出,自己站在車中間,指揮32名體壯身強的小夥子,“哼唷!哼唷!”步調一致,勁往一處使,將整座水車抬到原址,安裝在水車巷內,輪轉水挽,灌透農田,保障了換茬作業。從此,人們稱讚朱有禮為“龍王爺”。
灌水次序的前後和時間的長短,根據用水農民貢獻的多少而決定。貢獻指建造和維修水車時出錢的多寡,清淤修壩的出工數的多少。計時一般按燃了幾炷香來計算,為了使香的燃燒速度恒定,要裝在香匣裏避風。某戶規定的香燒完了,地未灌完,則由下一戶灌溉。
這一切由“大車頭子”掌管。
每年開春後,由“大車頭子”收錢,算工,組織農民清除水車巷道裏的淤泥。黃河含泥沙多,經過一年的過水,水車巷裏淤積了很厚一層泥沙,很硬,鐵鍁鏟不動,就用人拉耬鏵犁鬆後,裝入背鬥,傾倒在水壩上,既利於過水,又鞏固了水壩。還請木匠維修水車,壞的木構件換了,破的補了,以確保水車正常運轉。維修完畢後,到二月二龍抬頭那天,黃河已解凍,要宰豬會餐,舉行開車禮式。“大車頭子”祭供豬頭,焚香化表禱告水神,保佑水量豐沛、水車安全,並公布收支情況,張榜公示。之後將豬肉切為若幹條,每戶分一條,稱之為“抓份兒”,然後再吃燴菜饃饃。
水掛子
在農田、菜園的水井旁,常能見到戴眼罩的黃牛、驢、騾,在農民的驅趕下,不斷轉圈,汩汩的清澈井水不斷提出,淌入地裏,這就是水掛子提灌的場景。它由兩個木輪組成:井口上方水平置一個木輪,直徑六尺許,上麵安裝牲口的挽具。此木輪邊緣安裝一個垂直木輪,直徑三尺多,兩個木輪齒輪相齧。垂直木輪上裝置空心圓柱體木輪,其上裝有二十個木鬥,形成環形鏈條狀。牲口挽車轉圈,帶動裝置,將水提出井麵,倒入承水木槽,再順渠道流入農田。
水掛子的提水高度為一丈五左右。有的地方地下水位低,就要上下設置兩個水掛子,逐級提水。昔日,七裏河柳家營、王家堡一帶多用兩重水掛子提灌農田。安寧區水掛莊,就因曾用水掛子灌田而得名。
打冰雹
蘭州多冰雹,每年三月至九月為降雹時段,城關地區平均每年一兩天,最多四天,多在五月至八月發生。這時正值收獲小麥、秋田茁壯生長、瓜果蔬菜成熟期,一場狂風暴雨夾雜冰雹,將會造成毀滅性的災害,即便是小的雹災也會減產減收。清道光詩人葉禮《竹枝詞》寫蘭州雹災有雲:“到處田疇一季收,春犁策馬複鞭牛,忽驚冰雹從天降,萬粒珍珠遍地流。”“珍珠”雖然晶瑩好看,但對農業的傷害是深重的。蘭州市區的冰雹發源地有二:一是發源於天祝雷公山、烏稍嶺,經永登紅子溝、樹屏、皋蘭縣中心,到安寧區、七裏河區,再往榆中縣南,與馬銜山雹雲會合;二是發源於天祝毛毛山,經永登坪城、秦川、皋蘭縣西岔,到城關區,再往東南榆中縣和平、城關。
麵對冰雹的侵襲,蘭州人采取軟硬兩手去應對。軟的一手是:一是在五泉山清虛府建雹神祠,二是在冰雹所經路線的高山上,設壇插旗,每年致祭禱告,請雹神爺手下留情。但是,雹神爺並不領情,冰雹照舊下個不停。於是,逼迫采取硬的一手,就是開炮打散雹雲,虎口搶糧。至遲到清嘉慶、道光時,已開始用銃炮驅雹防災,相沿為俗。最早向冰雹挑戰的是那彥成,字韶九,滿洲正白旗人,排行為三,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進士,授翰林院編修,出將入相,屢任封疆大吏,勳名滿天下。嘉道間三任陝甘總督,歲大旱,緩征田賦,撥帑銀賑災,以工代賑,修補蘭州城池,清理放賑積弊,在督署節園建碑洞,頗有政聲。所書“萬裏金湯”巨匾,懸於南大城門,為蘭州增色多多。就是這樣一位儒雅總督,盛夏時節,曾命所部督標兵勇,扛紅衣鳥槍,登九州台、墩墩窪等蘭州黃河以北高山,這些高山均位於冰雹移動路線上,轟散烏雲,往往能化解雹災。蘭州人感念不已,流傳民謠:“那三爺,提上鳥槍了(蘭州話讀lao)嚇(蘭州話讀ha)天爺!”所謂“紅衣鳥槍”,為清軍的紅衣大炮和火銃、火槍之類武器。紅衣是“紅夷”的別稱,明清稱荷蘭人為“紅夷”,火炮火槍原為荷蘭人傳入,故由此得名。火炮有銅鑄的威遠將軍炮、神威大將軍等,鐵鑄的衝天、子母炮等。火銃、火槍也為銅鑄、鐵鑄。無論槍炮,均鑄有製造年代、官銜及編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