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瓜類一成熟,蘭州城以西黃河上遊西固、安寧、七裏河一帶的西瓜、甜瓜就出園了,蘭州人稱之為上河瓜,主要用羊皮筏子運輸。先把羊毛繩網兜鋪在筏子上,再裝五百多斤的瓜,從瓜堆的上部中心將網兜收緊,捆結實,筏客子就劃槳搏浪,順流而下,泊在雷壇河口東側至黃河鐵橋西的河灘上,開始卸瓜。一人雙手舉瓜,朝上一撂,劃一條拋物線,岸上的人輕巧地接住,配合默契,從不失手,不一會兒卸完筏子上的瓜。黃國華對此有生動描寫:“羊皮木筏載西瓜,停泊河幹月欲斜。舟子移瓜真妙絕,相將惟用指三叉。”岸上是瓜果市,堆滿山積的瓜,瓜販批回去零售。零售的西瓜,碼放在店鋪前,或街邊,論個兒大小叫賣,其吆喝聲頗為奇特:“大西瓜抱來吆——!”“旱砂瓜抱來吆——!”“沙瓤兒的大西瓜抱來吆——!”或徑呼:“西瓜抱!”西固旱砂地產的大西瓜,每個重五六十斤,非壯漢雙手抱不可。
買主左手舉瓜,右手拍瓜或彈瓜,發出悶沉沉的“嘭、嘭、嘭”聲的是熟瓜,清脆的“、、”聲的肯定是生瓜。買主還不放心,瓜販則用月牙刀在瓜上開個小三角形天窗,紮出楔形瓜牙,讓買主看瓤色、嚐甜不甜。倘為發白瓜瓤,或不甜,可換一個熟瓜。
還有切塊叫賣的瓜販。他們支一個案板,用月牙刀將大西瓜順瓜紋切為八“破子”(瓣子),每“破子”再橫切為七八塊,稱為“西瓜牙兒”。案板上一般擺切開的半個西瓜,以及另一半切成的許多“西瓜牙兒”;再橫放一把月牙刀,長一尺三寸,寬約兩寸,呈新月形。瓜販戴十八旋的草帽,上身穿“纏腰子”(背心),下身著大襠褲,穿麻鞋。一手持“蠅刷子”(拂塵)驅趕蒼蠅,一手搖蒲扇取涼,並放開嗓門吆喝:“門扇大的西瓜牙兒!五大(5分)一塊,五大一塊!”“賽冰糖的西瓜!五大一塊,五大一塊!”大人小孩總會買上幾塊,蹲在攤前,稀裏呼嚕大吃一通。賣“香瓜子”(薄皮甜瓜)和麻醉瓜,華萊士(白蘭瓜)的瓜販,多挑淺子沿街走巷叫賣。
他們在筐底鋪一層翠綠的駱駝篷(芸香科耐旱多年生草本植物),筐梁上纏一圈細毛繩網兜,再將瓜高高碼放,挑將起來,忽悠忽悠閃動,左右肩不時轉換扁擔,同時吆喝:“瓜吆!瓜吆!金塔寺的瓜吆!”“瓜吆!瓜吆!華萊士的瓜吆!”人們聞聲,走出大門,挑形狀周正的,聞聞瓜的臍部,用手指按一按,味香且發軟的定是熟瓜。
菜販子
早在清乾隆時,就有蘭州菜販子的記載,隻不過被雅稱為“賣菜傭”罷了。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以前,蘭州城南、西、東多為果園菜地,一般在果樹下種植蔬菜。菜把式生產出應時蔬菜,用馬蓮紮成把子,放在地頭,等候菜販子賣去。菜販子將所賣菜把子,就近在溝沿(水渠)裏淘洗潔淨,裝在淺子裏麵,纏上網兜,鼓鼓的、沉沉的。裝時,講究蔬菜色彩的搭配,潔白如玉的水蘿卜一律葉朝裏,蘿卜朝外,好像是一筐珍珠,上麵再隨意點綴幾縷綠葉,煞是可愛,論把子賣。裝蓮花菜,必定把綠色的外皮剝盡,露出白色,再擺上幾枚火紅的燈籠辣椒,分外好看,這是論斤賣的。
清晨,菜販子已從菜園批來新鮮蔬菜,忽悠忽悠閃著扁擔,不時左右換肩,走街串巷,高聲叫賣:“嫩閃閃的尕白菜買唻!”“剛上市的天鵝蛋(紅色水蘿卜)買唻!”主婦聞聲來買,必定熱情招呼,搞定價格後,揀亮活的秤,總把秤杆打的高高的,還要搭上幾根蔥,一小撮芫荽。如果秤低一點,主婦就會放出一句話:“小心把腳麵砸下(蘭州話讀ha)!”菜販子連忙移動秤砣細繩,再在秤盤裏添上幾根菜,熱情地說:“秤旺得很!”主婦滿意地付錢,拿菜進院。
上午早早把菜賣完,下午菜販子就去茶園子喝茶,泡上一小壺香片,或在自樂班裏吼一折秦腔,或殺幾盤象棋,聽一段說書,不時含茶壺嘴品咂,優哉遊哉。次日一大早又精神飽滿地去菜地批發時鮮蔬菜,又沿街叫賣,周而複始。1956年公私合營後,菜販子都成蔬菜門市部的營業員了。
幹果擔子
蘭州冬季,常有小販挑著幹果擔子叫賣:“柿餅、大豆、酒棗兒!”幹果有大板黑瓜籽、大豆、去核的風幹棗兒、杏皮子、果皮子、果丹皮、柿餅,還有糖瓜子,即用麥芽糖加輔料製成的芝麻滾子糖、芝麻雲片、黃豆棒子糖、一窩絲、焦糖子等。為了吸引顧客,小販頗富匠意地布置淺子:先用藍布蒙住半個筐,前麵的筐梁上貼有微型對聯,不外乎是“招財童子至,利市仙客來”之類的吉祥語。把一串串風幹棗兒、一條條果丹皮掛在筐粱上,像串串纓絡,煞是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