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的心情好比上刑場，摸黑起床，借著月光上路，何闖困意濃烈，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上學時很痛苦，因為新的一天裏又要重複著昨日的工作，就像妓女每天麵對著嫖客，靈魂麻木，肉體也跟著麻木。而放學時是最痛苦的，因為一天的結束意味著新一天的重複，並沒有快樂可言，在憂心忡忡的日子裏總會出現生命中最初的那份憂傷。
語文課是何闖唯一喜歡的課程，並不是語文知識多麼有趣味，而是教語文的那個老頭總會不著邊際地東扯西拉——稗官野史，國際熱點，百姓生活等等都會是老頭上課所涉及的內容。
何闖總會伸長脖子聽得津津有味，語文課儼然成了故事課。每次聽老頭講故事時，何闖都會表現得精神勁十足，專心的樣子很得老頭的歡心，這使得老頭講故事的激情射得更猛更遠了。
何闖的耳朵豎得比受驚的野貓的耳朵還筆直，但老頭的聲音沒有發情野貓的叫聲那麼大，何闖像聽卡盤的CD一樣，斷斷續續，隻恨成績差，位置擺在教室的最後麵的角落裏，前排的同學總弄出點意外的幹擾聲，老頭的聲音本來就細得跟體毛一樣，傳到何闖的耳邊就基本沒聲了，所以，何闖每次隻能看老頭說話，雙耳不濟，隻好用雙眼來頂職。
老頭滔滔不絕，激情四射，全然不顧這是上課時間，扯開嗓門大叫起來，但他的叫聲就像憋死在糞坑裏一樣，除了口中惡意百出的臭味散布地既快又廣之外，音量就活生生卡在了喉嚨裏不能全部逼出。
“同學們啊，我們的日子不安寧啊！南海問題日益嚴峻，美國佬在太平洋上搞東搞西的，就是與我們過意不去，昨天，新聞中又報道……”老頭說話的時候有翹蘭花指的習慣，此習慣似與生俱來，總能在他情緒昂揚的時候展露無遺，翹得淋漓盡致，比梅蘭芳的還標準十幾倍。
同學們看得神魂劇烈，一個個惡心得恨不得立即撞牆。何闖表現得淡定，心裏在沉積著一個很久的想法：如果全班同學就這樣被惡心而撞牆死了，法官定會判老頭一個故意殺人罪，殺人的經過是這樣——老頭故意用精彩的演講來迷惑眾生，然後，趁眾生專心之時，突然使出獨門暗技蘭花指，翹死眾生，而老頭行凶的原因不詳。
何闖想得天花亂墜，不著邊際，想得甚為投入，不經意間，聲情並茂地大笑起來，引得全班同學都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何闖成了放大鏡下麵的焦點，溫度自然很高，惹得全身像在烈火中一樣。老頭眉頭緊蹙地看著何闖，何闖在老頭的眼中頓時變得焦躁不安，像熱鍋裏的蝦米。老頭並沒有批評何闖，冷冷地瞪了一眼後又回到了剛才的激情中。
“美國的大炮架在我們家門口了，我們何懼之有，十四億個胸膛擋在炮口，炮彈動都動不了；十四億雙鐵腳踏進敵人的土地，帝國大廈也能被踏平，女神永遠活在我們的身下，白宮將成為我們的公共廁所，好萊塢是未來的熊貓養殖基地……”老頭滿腔的怒火得到發泄，熱血衝擊著他全身的每個細胞，蘭花指翹得更有力度了，恨不得馬上遊過太平洋去完成這振奮人心的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