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多少傳奇多少春,他離開它又回歸它,這裏有他最原始的恩仇,也有他最根源的水土,他不至於生疏。他希望,這二十年的失散,不過是黃梁夢一場,醒過來的他,依舊有情有意有生有息,隻是,他希望一切,都是用另外一個載體去享受。
他想到隱名埋姓。
這座城裏,除去付理斯這個青梅竹馬,沒有人知道他的底細,這失蹤的20年裏,沒有任何香港這邊的人與他們聯係。他不知道自己的外公外婆在何處,這些重要的事情,反而是他的母親從來不曾提起的。她所有的話題,都與那個該遭天譴的男人有關,他甚至知道那個男人的腰圍和鞋碼,卻不知道母親的平生,她出自何門,這些,都是他無比好奇又不敢擅自詢問的。他怎麼敢在一個女人埋怨的時刻,去打斷她,而問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比如說,他外婆的姓氏。
他不再是寧林。他沒有往事。香港便是他的城。他要在這裏,改頭換麵,他不要再繼續聯係付理斯。他預備在半年之後,將這筆款項,車的款項,彙給付理斯,並且會在這筆錢上麵多付一些,算做利息以及情份,他不是不願意再與他交往,隻是,有他的提醒,他永遠不會過新生活,他會一直明白自己童年少年青年的脈絡,那是他無法忍受的。其實,更重要的,是梁寶貴。
梁寶貴太危險。她是28年唯一能夠引起他慌亂的女人。她卻抬眼不見他,對他的存在不屑一顧。——隻是這樣,他便已慌亂,他料想不到再接下去,會發生什麼。
他要把生活裏一切潛伏的鬧騰的因素徹底掐滅。惟剩下一些安靜生長的綠色,一片一片,安全地將自己包圍起來。寧林很明白,他隻適合一個人生活,之前與母親相依為命的日月,便是牢籠,他隻適合一個人,安靜地,波瀾不驚地生活。比如現在。
閑時喝酒,忙時忘記喘息。節奏控製生活,一片大好。
他將豐厚的積蓄分批分領域做了一些投資,地產,股票,娛樂……每個月可以有一些錢財滾滾飄來。他拿了一部分生活,一部分置業,一部分開展新投資,剩餘的,還做了一些慈善捐獻。無留名的,默默捐獻,他甚至有打算在30歲的時候,確定一項信仰,然後為此信仰傾盡。比如,修建一座寺廟,或者,修建一座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