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年真是恨極了眼前這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還有這樣讓她渾身發冷的眼神,舉起手邊打下去。

然後,這一次手被擮住了,顧初夏有些恍惚,隻看到了一直秀白剔透的手。她抬起頭望過去,眼神有些模糊,隻是那張臉很清新,很清晰,映了十幾年的臉。

顧初年也看過去,怔怔地說不出話:“你——”

一旁的趙顧墨這才驚醒,看著那隻手的主人。那是一張溫潤俊秀的臉,一雙比女子還精致的眸子。趙顧墨不得不承認那是個很好看的男人,隻是這張臉太秀氣,趙顧墨覺得娘氣,不喜歡。純屬嫉妒。

男人的聲音很好聽,像潺潺流水,溫柔地喊著:“小夏。”

小夏……趙顧墨突然心滯,看向顧初夏,她那樣一臉癡纏與柔和,趙顧墨第一次看進。

他喊她小夏,那他是什麼人?為什麼顧初夏這樣癡纏地看著他?他們是什麼關係?趙顧墨頓時便方寸大亂了,止不住地在顫抖,心裏有個沙漏一般,有什麼在流逝。原來他不是唯一那個喊她小夏的男人。

顧初夏怔然,突然這個世界似乎定格住了,眸中隻倒影了那張夢裏出現過無數次的臉,腦中有句話怎麼也揮之不散:他終於回來了……

男人很自然地攬著失魂落魄的顧初夏,看向顧初年,淡淡說:“初初,夠了。”

趙顧墨眼神猝了火一般看著男人放在顧初夏腰間的手,那個女人居然沒有掙紮……他們……

顧初年似乎這才恍然,找到自己驚異的聲音,怔怔叫了一句:“奕然。”

奕然……他是誰?他喚顧初年作初初,喚顧初夏小夏,到底他是誰……

不止趙顧墨這可方寸大亂,不遠處的安景旭亦是,兩雙眸光都看著那個持久沒有說話沒有動作的女人,等著她的反應,她的回答。久久才聽到那個清淺的嗓音在顫抖,那樣潺潺,她說:“你終於回來了。”

你終於回來了……她等了好久,等到都快要以為他不會來,可是她還是回來了,在這個最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出現了。

一瞬,顧初夏淚流滿麵。

趙顧墨與安景旭均是一陣,那個女人哭了,那樣被打,那樣委屈都不會哭的顧初夏哭了,是為了這個男人,一定是為了他,她說‘你終於回來’,原來她一直在等他回來。

這一方小小的天地似乎冰天雪地了,安景旭的眸,趙顧墨的眸都望了誰,那個誰又望了誰……

顧初夏望著那張時隔三年依舊清晰的臉,記憶被拉回到了三年前的機場,心口也拉開了一個好大好的的口子,正在躺著血。

三年前,她十八歲,他二十一歲,她終於等到自己成年了,可以愛了,可是還沒開始卻已成殤。

“真的要走嗎?”十八歲的顧初夏不稚嫩,深沉而滄桑的一雙眸,此時正盈盈含淚地看著這個她十八年來一直看著的人。那樣癡戀的眸光,仿若要刻進心裏。

程奕然輕輕握著她的肩,伸手摩挲著她的眼瞼,有眼淚掉在他手裏,灼痛了皮膚,他忍不住不去看她,一貫地溫潤如玉:“小夏,我不再要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和伯父與初初對著幹,也不要讓自己受傷,不要恨任何人,對自己好點。”

他要走了,不是為了她,但是她卻是他最放不下的,十八年來,一直為了這樣女孩戰戰兢兢,擔心她受傷,擔心她委屈,擔心她不會照顧自己,不是因為愛她,卻也說不清是因為什麼。隻是現在要走了,這種擔心快要溢滿了。

她搖頭,眼淚落得更凶了,抽抽噎噎地說:“不,我不會照顧自己,我也會恨他們,我還總是闖禍,受傷,你知道的,我總是這樣,你不放心對不對,所以不要走好不好,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她害怕極了,如果他走了,她就真的隻剩一個人了,沒有人會在她傷心的時候抱著她,在她闖禍的時候幫著她,在她害怕的時候陪著她,所以她不能讓他走了,不能。

他撇開頭,硬下心腸:“小夏不要任性,我是去念書,等我當了大醫師就會回來了,所以你要好好聽話。”她是極少哭的,他看著她的眼淚,覺得心裏哪個地方疼得厲害極了。

眼淚突然凝固在眼裏,她怔怔地望著他,一字一頓強硬地說:“你撒慌。”像迷失了小鹿,她慌亂害怕極了,緊緊拽著他的袖子:“因為顧初年,我知道是因為顧初年,因為她不愛你,因為她進了演藝圈,因為她看不到你,所以你不也不想再看她了,所以你才逃得遠遠的,可是我呢,你就這樣連我也一起不要了嗎?我十八歲了,不是當年的小孩了,顧初年長大了,我也長大了,懂得愛與不愛了,你沒有必要騙我了。”她都知道,早就知道了,很小很小她就知道自己喜歡這個人,而這個人喜歡她最討厭的人,她很小就知道了,他居然到現在都還把當傻子來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