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是每前進一步都很小心,每到一處地方都要認真地對目所能及的一切看個仔細。我倒不是為徐陽不接受我的好意而沉悶,隻是想在曾經丟失的記憶裏尋找些什麼。
回到寢室之後,幾個舍友都詢問我不辭而別究竟去了何處?
“為什麼要將一個人的旅行搞得如此神秘,一個人的旅行中有沒有美人餐或一夜情、有沒有因為體不支身而被搞得一塌糊塗的經曆?”
等等,對於舍友的取樂詢問我隻是簡單地敷衍幾句。他們見我對一些實質性的問題都避而不答,也隻好就此作罷。
晚上睡到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整個大腦混亂成一片,過去、現在與未來在我眼前變得模糊不清。
我的大學。
我的青春。
我那已走進無聲歲月裏的似水年華。
它們曾經是以怎樣的方式出現,又以怎樣的方式存活,最後又以怎樣的方式消失在我的記憶裏。一切於我來說全然模糊。我像是一個丟失了記憶的人一樣在過去的清醒與現實的模糊中艱難尋生。後來我決定給楊子寫一封信。如實說來信寫得很糟糕。許多語句寫得都亂七八糟的,既無語言邏輯也無正常的語法,但我還是寫了。
我在信中告訴楊子一路上很順利,並寫了一些關於徐陽的事情。
人的一生不隻是努力地活著。
其實訴說也是一種方式。
第二天早晨是一節《西方美學史》。心想逃了許多的課,再逃一節也無所謂了。關於學校紀錄也好不記錄也罷,一切於我都不重要。當我再次去找徐陽時,他已經不在宿舍裏,也沒有來找我,亦無留言。對於他的避而不見我實在無從猜測。其一我將他當作我在大學裏絕無僅有的好朋友;其二對此事我並無任何惡意,隻是想見到他,了解一下具體的情況,看能否在此基礎上找到一些解決的辦法。可他還是這樣消失了。
消失了整整一周,未見其人也未聞其聲。
星期三的下午,陳琳打來電話說她身體有些不舒服,自己想去醫院檢查病情,問我能否一起前往。我和陳琳到一家醫院,檢查結果是因為生活無緒而導致的輕微婦科病。一位年紀與我們相仿的男醫生用一種過分驚奇的目光看了看陳琳,又看了看我,用一種讓我無法猜測的語氣說:“這病無大礙,隻需要稍微注意生活細節便可安全度過。”並附帶著給了陳琳一些外用的藥,我問陳琳究竟是身體哪裏不舒服,莫非是月經不調不成?
“不是,你以為女人除過月經不調就不會再有別的疾病了?”
“這倒不是,隻是……隻是想在這個年齡段會有什麼所謂的婦科病?”
“這你就不懂了。總之一下無法向你講明白,等回去之後再一一告訴你。”陳琳說。
從陳琳的話裏我聽得出其中有難言之隱,也不好再追問。
“晚飯我們去哪兒吃?”
“去漂流雨,那地方不錯,格調高雅消費又不是很高,加之那地方總覺得契合了人的某種心情。”
“契合某種心情?”我問。
“難道你不覺得是這樣的嗎?”
陳琳的話使我想起了葉子的話。葉子第一次帶我到漂流雨時說這地方迎合了她的某種心情。“我們就去漂流雨,那的確是個不錯的地方。”
這已是我和陳琳第二次來漂流雨。這一次我們吃飯既不像和葉子第一次那麼簡單,也不像和陳琳初次來時那麼複雜。我們吃了既非簡單又非複雜的一頓晚餐,陳琳點了不多也不少的菜,我們也喝了不烈也不清的酒。
“你剛注意到私人醫院的男醫生詭秘的眼神了嗎?”陳琳問。
“注意到了,但始終沒明白其中包含的深層意思。後來也隻好作罷,以為是醫生有某種脆弱的心理被來自於你身體裏的東西搞得不知所措。”
“此話怎麼講?”
“私人醫院裏的男醫生大多時間眼睛一直盯在你性感十足的乳房上。”
“可以這麼說,人在某種程度上欲望的底線是很低的。正如長期被饑餓威脅的人隻要有最一般的食物便會覺得很滿足。然而這種滿足往往會伴隨著一種幸福感。”
“不過我總覺得目光中有種嘲諷的意味。”
“嘲諷倒不大可能,男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去嘲諷女人的,因為男人自己始終清楚世界不隻是男人構成的,除過男人還有女人,況且世界如果沒有了女人,男人也會像恐龍或三葉蟲一樣滅絕於地球!”
“可他在檢查病的時候,用一種不可思議的強調的語氣說:‘怎麼這麼早就得成年女人的病。’”
“究竟是何種病?”
“子宮炎。”
“子宮炎?”
“不過男醫生說病情不怎麼嚴重,幸好發現得及時,隻需吃點藥便可。”
“這麼說來不是什麼月經不調,不過也不是什麼難於出口的事嘛。”
“這事情我不想告訴你,你總不至於讓人在不想告訴你的事情上絞盡腦汁吧?”
“這倒不是。我總覺得我們之間已經走了快兩年了,應該有某種情感上的儀式。”
“情感上的儀式?”
“是,人和人之間應該有的某種儀式,開始是一種儀式,結束同樣也是一種儀式。特別是在你我之間應該有某種儀式。不論你是如何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