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1 / 3)

我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唯恐驚擾了他這難得一次的敞開心扉。

“後來我就被接到古宅,再接著又被送到一所貴族學校,那座所謂的貴族學校根本就是惡少聚集地,欺淩弱小,聚眾鬥毆,隻要你但凡有一點怯弱之意,就會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要在那樣的環境下生存,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狠,比他們所有人都狠。所以,十二歲那年我和一個比我高半頭男孩子打架時,我把他的耳朵都整個地咬了下來。十三歲,我把校長辦公室的玻璃都給砸爛了,十四歲,五六個長期被我欺淩的男生堵在學校門口,合夥把我揍的遍體鱗傷,當時,旁邊圍了很多人看熱鬧,但卻沒有一個人上來幫我。”

“我渾身都是血,昏迷了再醒來,醒來了再昏迷,但最終還是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力半走半爬地趕到了醫院。醫生說我傷勢很重,讓我住院。可我隻是讓他簡單地包紮了一下,就搖搖晃晃地回家了。”

“第二天,我抄把鋒利的匕首,孤身一人把那幾個打我的男孩約到了學校後麵的樹林裏,那時我就想好了,要麼我死,要麼他們死。”

我倒抽一口涼氣,雖知道他定然無恙,可還是把心懸到了嗓子眼裏。

“如約而來了,不僅僅有那六個打人的男孩,他們的後麵,還緊跟著十幾個臨時拉來的同黨,當那幫氣勢洶洶的家夥看到孤身站在那裏,且又渾身裹著紗布,木乃伊一樣的我時,個個都愣住了。還有幾個男孩害怕有詐,當場就跑掉了。”

“我一步步來到他們麵前,對著領頭的那個男孩平靜地說:‘今天,要麼你們把我橫在這裏,要麼就是我把你們橫在這裏。沒有一個你死我活,誰都不準離開這裏。’也不知是不是我當時的表情嚇壞了他們?他們呆呆地愣在那裏,就跟失去了知覺一樣,趁著那個機會,我舉起匕首就刺向了領頭那個男孩的眼睛,緊接著又刺向了另一個男孩的胸脯,當他們倒在血泊中大聲慘叫的時候,我又揮動著匕首向第三個目瞪口呆的男孩刺了過去。這一刀刺在了那個男孩的脖子上,當我拔出匕首的時候,“汩汩”流淌的血液就像打開的水龍頭,著實恐怖。”

“餘下的人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們不敢和我短兵相接,隻拿著石頭和木頭像砸怪物一樣紛紛砸向了我。我察覺不到疼痛,也不屑於躲閃,隻是紅著眼睛,舉著匕首,一步一步地向他們逼近,就在那時,阿夫找到了我,他摟著血肉模糊的我,一聲大吼,那群半大小子這才慌不擇路地逃之夭夭了。”

“僥幸撿到了一條性命後,我決定回古宅一趟,我要讓我親愛的父親和阿姨看看,我沒有辜負他們給我找的好學校,打了架,掛了彩,卻依然能夠穩穩當當地走到他們的麵前。可那天很不湊巧,當我搖搖晃晃地走到客廳時,卻看見我的父親正和他的老婆在沙發上旁若無人地親熱……”

我的鼻子一酸,眼前頓時模糊了。我主動地吻他的嘴,想要阻止他繼續自揭傷疤。可他卻把我的頭摟在胸口,又自顧自地講了下去。

“我被帶到了少管所,警察說參與打架的那三個男孩,一個眼睛瞎了,一個還沒脫離危險期,而另一個,則當場喪命。我的父親匆匆趕來時,看著我的眼神,就跟看一個煞氣十足的殺人魔頭似的。”

“後來,我的父親啟用了大量的資金和人際關係,總算讓我免除了關進少管所的厄運。但是,我卻不得不離開自己生活了十四年的家鄉,被迫到美國去讀書和生活。”

“我至今都還記得,那天我和阿夫背著行囊準備過安檢的時候,唯一來給我們送行的喬姨,那張快被淚水衝塌的臉……。”

一向在我麵前諱莫如深的沈奕可,卻第一次有了一種不可抑製的傾述欲望。他不停地說,不停地說,似乎想把這些年承載的記憶都一股腦兒地倒給身邊的我。

可經他的嘴緩緩打開的那些畫麵,卻讓附在他懷裏的我,生生哭成了一個淚人。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十七歲便痛失雙親的我,已經是苦逼的典範了。可我沒想到,耀眼奪目的豪門大少,竟也曆經了那樣的血腥時光,而且,比起我的經曆,他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沈奕可擦掉我臉上的淚水,問:“傻丫頭,哭什麼?”

“我……心疼你。”我哽咽著說。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淡淡地說:“愛哭鬼。”

夕陽褪去了七彩華服,慢慢地消失不見了。沉沉暮色,悄然覆蓋了整片山脈。

我默默地流了一會眼淚,便在他的懷裏沉沉進入了夢鄉。

等我醒來的時候,周圍一片寂靜,一輪清冷的銀月,正懶懶地斜掛在樹梢上。

我本能地摸向了旁邊,冷冰冰的,那具熟悉的,溫熱的軀體已經消失不見了。我坐起身,恐慌地叫了幾聲:“沈奕可,沈奕可。”

可黑漆漆的臥室裏像被墨色凝固了一樣,連半點回應都沒有。

他又走了嗎?像一陣風似的,又無影無蹤地消失了嗎?這一次又要多久?兩個月?還是五個月?亦或許,便是遙遙無期的永不再見。我突然悲從中來,便捂著臉小聲地啜泣起來。

突然,臥室裏的台燈“啪”的一聲打開了。我下意識地抬起頭,卻發現沈奕可斜依在床頭,正愕然地盯著我。

我驚喜交加地竄了起來,一把摟住他的脖子,連聲問:“可,真的是你嗎?你真的沒走嗎?太好了,太好了。”

他擦拭著我臉上的淚水,灼灼目光,立刻讓我之前那種故作大體的偽裝無所遁形。他凝視著我,聲音深沉地問:“西,你就這麼害怕我離開嗎?”

我慢慢地鬆開了緊摟住他脖頸的胳膊,用牙齒啃咬著手指,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似的,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有意要拖你後腿的,你盡管去忙好了,我沒事的。你……放心,有洛英,喬姨,玲姨在……。我一點也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