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泫是在這裏待過的人,自然知道這種苦楚。
而今獄卒在前方帶路,手上一盞油燈昏昏暗暗的在前頭引路,將這暗無天日的牢房也給折射出一抹希望來,引得這周邊牢房內的囚犯一陣躁動。
“這尋常的囚犯都還好,不好管束的是那些死囚犯,誠如那秦庶,已經連續好幾天在牢裏哀嚎,他知道自己去日無多,索性放開了撒歡,也是費人。”獄卒知道墨泫皇子身份,此次前來自是為了哪般,故而更加的喋喋不休,“隻不過,這些都好說,橫豎是一死,也就任了他們去,最不好伺候的是這最裏邊的牢房了,那隻有天潢貴胄才能關押之地……想當初,殿下也在此待過……”
獄卒賠笑著,一直說一直說,然而墨泫卻一路緊閉雙唇,臉色越往裏去的時候,就越是沉抑。
說到最後的時候,獄卒也停了下來,因為到了,前方正是他口中所說的地方,太子正是關押在此處,牢門一打開的時候,正是見到了那抹纖長的身姿站於窗口前。
從窗子上,一抹剪影斜斜的折射了下來,將太子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幾乎要占據整個牢房了。
直到獄卒朝著裏麵喊了一句,“有人來探。”而後便退下了,太子也因為這一句話而身影一怔,偏巧靈芝此時在牢房外對那獄卒說:“你且先下去吧!”
太子一聽到有女聲的時候,心中歡騰了起來,止不住臉上的狂喜之色,驟然轉過身來喊了一句,“剪容,你來看我……”當看到眼前站的是墨泫的身影的時候,在墨泫身邊的女人是靈芝,並非他朝思暮想的邱剪容的時候,他的笑容也止住了,忽然,笑的比哭還難看。
慢慢的,這抹笑容僵住了,就這麼刻畫在太子的臉上,竟然也有這麼窘迫的時候,還是在墨泫的麵前,他冷了下來,問墨泫:“你來作甚?看我笑話?”
說罷,兀自甩了一下手,一拂袖又轉身去罷。
“你對剪容,倒是真心。”墨泫不禁感慨,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太子。
從來,太子都是一副謙和計算的模樣,從來不曾在外人麵前表露過自己的心緒,也隻有在此時四麵楚歌,無處逢生的情況下,才會以為剪容來看望自己而表露出欣喜若狂的模樣吧!
太子說:“你不會知道,這些年來我已經全然得到了她,即便我輸了,剪容還是我的。”
隻可惜了,剪容從頭到尾,竟然連來看他一眼都沒,這是太子心中最大的一道虧欠。
想想,這才短短半月時光,那風華絕代的太子啊!此刻竟然也是這樣滄桑了下去,囹圄多日,他亦難以掩飾去自己心中的悲涼,這麼多日的堂審下來,秦庶什麼都交代了,什麼罪都認了,太子自己也心知是斷無退路的了。
這一次,他輸了,且一敗塗地。
他站在這窗子前,順著深秋的陽光折射下來的剪影,他忽然看到了自己垂落在頸邊的青絲,卻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原本如墨般的青絲竟然也夾雜著絲絲的灰白。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