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到人越來越多,即使趙暘銘的手撐在兩邊幫她擋開人群,她也能從不斷喧囂的聲音裏聽出有不少人在往上走,而撐了一會兒,趙暘銘的胳膊已經有些酸麻了,他一個不注意,身後的人一推搡,他蹭的一下往珍兒身邊湊近了不少。
感覺到陌生的氣息噴灑在頭頂,珍兒的臉都紅了,隻好又往裏縮了縮,想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從沒試過跟人這麼親近過。
趙暘銘能感覺到珍兒的尷尬,因為他的臉也紅了。看下麵還有不少人往上走,而後麵也有人下來了,趙暘銘道:“不如我們現在下去吧,這要是一直等著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好。”珍兒輕聲道,過了一會兒感覺他還沒有動作,想是她聲音太小沒聽見,隻好又點了點頭。
感覺到柔軟的頭發蹭著下巴,趙暘銘的心裏突然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他外祖母養了一隻藍眼睛的白毛貓,每天都精心照料著。他不喜歡這樣軟軟的動作,可是最小的表弟卻喜歡這樣的東西,有一回非塞到他懷裏讓他摸摸看,那是他第一次感覺到那樣的柔軟,因此印象深刻。可是此刻,他卻覺得有什麼顛覆了他長久以來的記憶。
趙暘銘在前麵開路,珍兒緊跟著他走在身後,短短的一小段樓梯,兩人走下來竟然用了不少的時間。
冷冽的風吹來,花燈搖搖晃晃,那金魚、蓮花像是活了一般隨風擺尾招展。珍兒跟趙暘銘拐進了旁邊一條清淨些的街道,慢慢往鋪子的方向踱著步子。
眼看著鋪子就在前麵,門敞開著,裏麵倒映出燈光來,珍兒停住腳道:“現在時辰還早,你要不要去詩會上看看?”年前那段時間,葉春水常常往珍兒家跑,一開始他們都以為他是來跟虎子交流學問的。有一次她往前麵送茶才知道,他來事交流學問,卻不是跟虎子而是跟趙暘銘。依虎子的說法,他銘哥哥學問很了不起!
以前珍兒不懂這個很了不起是個什麼概念,後來吳玲玉跑去聽了兩回他們怎麼探討學問的,回來以後竟然不計前嫌很誇了他兩回,她才知道他是怎麼了不起的。
他懂時事,懂政治,懂琴棋書畫,懂詩詞歌賦,基本上世家公子懂得他都懂,就連看問題的角度也比別人更深更廣。
及時知道他的家世可能不錯,但也沒想過他可能是出自世家大族。那樣家裏出來的千金少爺怎麼可能吃得了這樣的苦?
“不去了,也不會有什麼驚才絕豔的佳句出來。”趙暘銘淡淡的說著,抬腳往前走去。
珍兒撇撇嘴,心裏念叨著莫欺少年窮的話來。
誰知趙暘銘剛好回頭,見到珍兒少有的姑娘家的姿態,嘴角忍不住上翹,聲音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如果仔細聽還能聽出有兩分的緊繃,“你不認同?”
他既然問了,珍兒也不好不答,回道:“你也別這樣想,有的時候這樣小小的縣城也能臥虎藏龍的。喏,遠的不說,要是沒看到二伯娘親手繡雙麵繡,我們怎麼可能想到她一個軟弱的婦人竟然還藏有這樣的絕技?還有城東的馬秀才,一手畫技出神入化,曾有人千金來求都求不到一副;還有馬尾巷的酒鬼老江,兩個雕工就能雕刻出栩栩如生的獅子、老虎,整個棘陽縣的大戶門前擺放的石獅子基本上都出自他手。還有藺姐夫,十歲才進學,中間還守孝耽擱了三年,可就是這樣,也還是中了舉人……”
趙暘銘微側著頭,看旁邊的人少有的侃侃而談,臉上被昏暗的燈光蒙上了一層光暈,讓人看得迷茫。
“你看,這些人你平時都不怎麼看不上,可是他們卻也在某一方麵是翹楚。所以不要用世俗的眼光去看人,那樣會眼睛就蒙上了沙子。”說到最後,珍兒喃喃道。她突然想起喜兒了,那個前世在齊府給了她溫暖的人,那個教會她要用心去看人的丫頭,最後卻因為成為齊四少爺的通房被大丫鬟折磨致死的可憐人。
“你怎麼了?”不知道她的眼睛為什麼蒙上了一層哀傷,趙暘銘突然覺得那樣的眼神不應該出現她她臉上,忍不住開口。
珍兒回神,笑道:“沒什麼,其實你應該去看看的,就是不能碰到什麼大儒,也可以跟一些學子們說說話,談些詩詞歌賦這些。”
趙暘銘深深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點點頭,轉身走了。
晚上虎子回來,異常的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