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沒有料到吳二壯會突然開槍,被這耳旁的槍聲驚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應聲飛出的子彈已穿入了瀑布中。可與此同時,那條鬼影忽地隱去了蹤跡。
“他娘的,怎麼剛來就被惡鬼纏上了!”黃大牙一邊罵,一邊把自己的獵槍從背上摘了下來,提在手中。
吳二壯隨聲附和:“是啊大仙,我爹活著的時候沒少告誡過我們,說這片地不幹淨,陰氣重,他打獵時向來都是繞道而行。您說,剛才那惡鬼是不是衝著我來的?”他可能還沒有從被害的陰影中走出來,有些草木皆兵,臉上的汗水不停往下淌。
四叔一改初見鬼影時的愕然,臉色沉穩得可怕。他深知自己是這夥人的主心骨,萬不可露出任何的畏怯之色,以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態,不疾不徐地將白骨靈蛇送入腹中,而後道:“惡鬼又有何懼?有秦某人在此,管叫他有來無回!”說著,大踏步朝那瀑布下方走去。
我不會相信那瀑布後懸著的是什麼惡鬼,而吳二壯那一槍,也使我徹底排除了腦中的“雕塑”說。可以肯定,對方是一個活物。
我拍拍吳二壯的肩膀:“放心吧,秦大仙的手段你又不是沒見識過。”然後跟著四叔來到了瀑布旁。
這麵崖壁與地麵近乎垂直,壁麵突兀嶙峋,沒有一處平整的地方。岩石的縫隙處生著一叢叢野草,偶爾有幾株形態怪異的鬆樹從岩縫中探出枝幹,彰顯著生命的頑強。
我仰著頭,貼著崖壁從側下方去觀察瀑布後方才浮現鬼影的地方,可這卷水簾將其後的崖壁完全遮住,激起的水花阻擋了視線,看不清是怎樣的情景。
我被濺了一臉水,卻什麼都沒看到,不禁有些黯然。四叔走過來安慰道:“看來咱們叔侄想的一樣,蹊蹺應該就出自這隱在瀑布後麵的崖壁上。”
水落清潭的轟隆聲使四叔的聲音聽起來不甚清晰,我朝他一笑,再度抬頭看了看上麵的崖壁,這次卻是在尋找有無攀上去的路徑。這崖壁怪石橫生,一步一坎,兩步一縫,落腳之處頗多,徒手攀到鬼影浮現處看個真切,雖然有些困難,但也並非不能做到。倘若不幸失足墜落,下方正好是潭水,也不會造成什麼致命的損傷。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眾人,黃大牙搶言道:“大兄弟,蹬岩攀高這種活咱得讓二壯來,他是地地道道的獵戶出身,幹這個在行,咱都白搭。二壯,你說是不是?”
黃大牙性子直,這番話說出來,很像是在把戰友拉到身前擋槍眼,讓人聽了不舒服。吳二壯可能早就習慣了,因此並不在意,笑笑,道:“大牙難得說了句明白話,我三歲能爬樹,五歲會翻牆,七歲八歲上房便用不著梯子,向來都是用這家什……”他一邊吹著牛皮,一邊從裝工具的布口袋裏掏出了件明晃晃的飛爪來。
我一見這把飛爪,便知它絕非湊熱鬧的凡物,絕對夠專業。通體為精鋼打造,狀同鷹爪,共四趾,前三後一。前三趾俱為三節,後趾為兩節,每節相連處均裝有弦索機關,能伸縮活動。趾梢尖銳,趾根粗碩,掌部中空,腕處連有三指粗的繩索。
吳二壯站到瀑布底下,抬頭細細打量著上方的崖壁,對每步的落腳之處都逐一進行測算,這樣足足盯了三分鍾。
黃大牙等得不耐煩,催促道:“二壯你行嗎?不行的話趁早換人,這要再瞅下去石頭都給你瞅出花來啦!”
“行了行了!”吳二壯低頭用力晃晃已經酸痛的脖子,狠狠瞪了黃大牙一眼,然後從地上撿起自己的獵槍遞給我,“你們可得給我盯緊了,那鬼影說不準還會從哪塊冒出來,到時候可千萬別手軟,狠狠地打!”
我點點頭,把自己的短刀交給他,道:“在上麵的時候,刀比槍方便。”
“我說二壯,沒事兒,你隻管爬你的,別心虛,下邊有我們呢!”黃大牙朝上方瞟了一眼,“那東西要敢露麵,我準保一槍崩了他!”
四叔也叮囑道:“二壯,多加小心,如果堅持不住就趕緊下來,別硬撐,咱可以另謀良策。”
吳二壯應了一聲,背起短刀,將飛爪的繩索攥在手中,掄圓了臂膀往上一甩,“嗖”地一下,鋼爪應聲而出,拖著繩索高高躍起,直抓在四五丈高崖壁處的一株鬆樹上。他向下拽了拽繩索,拉力直傳到趾梢,四趾緊縮,牢牢將那碗口粗細的樹幹抓死。
這株鬆樹緊鄰瀑布邊緣,與之前的鬼影浮現處相距不遠。吳二壯雙手抓著繩索,腳蹬著崖壁上的凸石和裂縫,一步一步地向上攀去。他所走的路徑並非是一條直線,而是大致呈“之”字形,專揀凸石密集處落腳,以防下一步陷入無處棲身的尷尬境地。而且步子很穩,不急不躁,所選的踩蹬之處非常結實,沒有任何一塊岩石因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而鬆落。如此細密的心思和穩健的身手,不禁使我對他多添了一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