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借你戴一會兒,明天早上還給我。”她把寶貝一樣的地藏王菩薩護身符掛到他的脖子上,在他唇上重重一吻,“你知道我有多麼難纏,如果想不還,自己提防後果!”說完不等他回答,就慢慢退回去。阮瞻明白小夏的心,所以並不答話,隻是溫柔地笑著,心想假如他今夜非死不可,他要溫柔著成為她
眼中最後的形象。
高大蒼道的死槐後麵,隱密的山洞像躲在蓬草下的惡魔之口,遠處那條像把整座山都劈開一樣的山縫像一把架在半空中的巨刀,這一切都使得提著血木劍走過去的阮瞻顯得特別脆弱和孤單。可無論他的內心怎樣波瀾澎湃,他的腳步依然是穩穩當當的,他的神態依然是平靜的,就那麼一步一步走向死神。這讓包大叔心生感慨,明白了老友的心情。這一生,他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而且有子如此,死有何憾!而小夏則在阮瞻消失在洞口的一瞬間幾乎癱倒,若不是萬裏扶著,她直接昏厥也說不定。她的偽裝隻能到此為止,他帶走了她所有的堅強,此刻她的眼淚可以無所顧忌地流下來。
“慢著慢著,他還沒打哪!你現在哭,等他沒病沒傷地回來,你就吃虧啦。”萬裏心如刀割,但嘴上卻說得輕鬆,“我們去那塊石頭後躲一下吧,不然你老公會為你分心的,輸了會發脾氣。”他牽著小夏走到一塊大石後麵。那是包大叔選好的,實際上阮瞻雖然為布陣耗盡了心力,而包大叔父子和他也有自己的小計劃,隻有小夏一個人是蒙在鼓裏的。戰爭讓女人走開,今晚這裏也會有一場戰爭,父與子、善與惡、光明與黑暗,還是讓小夏遠離為好。她是那麼純淨可愛的個性,在這個複雜的社會中已經很難得了,所以要保護她。包大叔事先已經做好了分工,包大叔布置結界,包大同在外麵把因為惡氣和天象吸引來的惡靈收入殘裂幡中,而他則拿著布陣後剩餘的符咒,等包大叔一聲令下就以火手印施出。還有,他要保護小夏,萬一阿瞻有什麼不測,要提防她做傻事。而此時,阮瞻正走在那個又長又黑的山洞裏。他沒有費心去照明,隻憑感覺慢慢地走,提防著黑暗中所有的異動。他從一開始介入靈異事件,每一戰都是以弱勝強,可每一次的對手也沒有像父親那樣強的,也沒有哪一個對手會有那麼凶悍而淒厲的惡氣助陣。而且,他以前都有人幫助。今天他卻要自己動手,要克服實力上的差距和心理上的壓力,這是相當不容易的,可是他必須做到,因為那是父親的願望,對為人子的他而言,那也是他的義務。另外,如果他攔不住父親,洞外的那幾個人都得死,而那幾個人對他都很重要,小夏更是他的一切,他拚著毀掉自己也不會讓他們受傷害。
一聲類似於冷哼的笑聲從山洞深處傳來,陰沉、惡意而興奮。阮瞻心裏一凜,止住了腳步。那是父親的聲音,已經變形了,但他還是聽得出來。難道他現
在就開始變異了嗎?現在還沒到月食之刻,雖然他明白月食之前父親就會慢慢變化,到整個月亮漆黑時就是他成魔的時分,可現在不是太早了點嗎?難道他的惡氣真的已經壓製不住了嗎?可是不到那一刻父親就變化,對他而言,想要阻止的難度又增加了不少。成魔的瞬間是父親最弱、而他最強之時,那時才有一線希望,必須拖到那一刻才行。他停了一下,把血木劍舉上了頭頂,照亮了前方幾米內的路。現在才走到這條山腹通道的一半,可血木劍在他舉起的一瞬就散發出興奮的紅光,預示山洞裏麵的邪惡之氣已經充盈而躍動了。但紅光並未大盛,證明裏麵的邪惡之氣忽強忽弱,也證明父親還在試圖做最後的控製。這讓阮瞻心酸,他寧願父親現在就成魔了,父子大戰一場,勝於父親這麼折磨自己。幾十年了,他就是那麼走過來的嗎?還是人的時候他壓抑著、算計著,成為魂魄後又孤寂地呆在這陰寒的山腹之中,想泄掉一點惡氣,為輸給自己的兒子做準備,這是多麼難熬啊。這種日子應該早一點結束,讓父親少受點罪。他走著,想著,提防著,才走到山洞的最裏麵,前方突然大亮,就好像山洞上方泄下一縷陽光一樣,耀目刺眼,白光之下,父親的身影驟然出現。他站在一處岩壁下,魂魄的四肢被四條銀色的無形鎖鏈綁著,被困在山洞的最裏層不能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