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隻是一瞬間而已,在這比一秒鍾還短,但又比一輩子都長的時間裏,往事突然清晰起來,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剛生下來時那一團粉紅的小東西;五歲時倔強而戒備的眼神;十歲時的叛逆,把他教的一切都故意學錯,想惹他生氣;十七歲時的憤怒;二十歲時的冷漠和三十歲時的偽裝,還有看著那嶽小姑娘時的溫柔。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水晶刀破碎的瞬間想起,都被那個夜風環串成一串,往事和父子之愛把殘留在他心裏的最後一絲惡氣清除而出。
可是來不及了。絕陣完全運轉起來,水晶刀已碎,連同這陣中的殺氣會把他們父子二人連肉身帶魂魄絞殺個幹淨,這個絕陣不殺陣中的一切絕不會罷休!如果不是阮瞻之前絞碎了他身上絕大多數的惡氣;如果不是這陣中的絕然之氣刺激了他魂魄最深處的回憶;如果不是那夜風環悸動了他的心;如果不是水晶刀的碎裂聲震飛了最後一絲的邪惡,他在魂飛魄散之際也不能獲得這一絲清明,而現在,他明白他什麼也挽救不了了,隻剩下父子的本能讓他想救回兒子。他做錯的,就讓他承擔吧!他寧願魂飛魄散一萬次,也不願意兒子受到傷害!眼前,水晶刀的碎片帶著淩厲之勢飛襲而來,阮天意奮不顧身地撲在了兒子身上,完全不守護自己的魂體,而是把全部功力的一半集中在了阮瞻的身上,另一半打向那棵死槐。那是陣眼也是死門,此陣中根本沒有生門,他早就明白,可是他是父親,他想讓兒子死中求生!他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隻是父親的本能讓他自然地這麼做了!
“祭網!”陣外,包大叔沒有錯過這轉瞬即逝的機會。隨著他一聲怒喝,那個纏滿了各式符咒和法器的靈網也撞上了死槐。霹靂一聲響,整個山頭都好像被劈開了一樣,一陣無法形容的巨大壓力襲向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狂風怒卷,連山石都被吹得滾動不已,塵沙滿麵,場內什麼也看不清,整個山間空地混沌一片,而月食卻在這一刻完全過去了,清冷的月光靜靜地照耀著這人間的一切。
包大同完成了任務後,急匆匆地衝了過來,等塵埃稍定,他首先看到的是昏倒在地上的小夏。可能是這爆炸聲太強烈了,她在地上動了一下,似乎就要醒過來了;遠處,父親和萬裏都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那邊阮瞻伏在地上,死了一樣;那棵死槐被炸得連木屑都找不到了,隻有一個蒼涼的斷根,證明它曾經存在過;死槐的四周,散落了一地的黑色珠子,一看就是那些被分割開的惡氣形成的,此刻還在蠕動不止;此外,地麵上還有一條銀白色的東西,似霧又似水線,在石縫中靜靜地躺著。
“大同,過來幫忙。”包大叔喊了一聲。包大同應了一聲,丟下七色劍和殘裂幡,急忙跑到父親身邊去。
“不能讓惡氣散出去!”包大叔一伸手,那白色水線一樣的東西就自動飄落到他的手中,他一手拿著這水線,一手按在自己眉心,以正宗道法默念法咒,然後淩空一拋。隻見那水線一樣的東西在空中飛舞起來,似乎懂得包大叔之意似的,虛浮翻轉,當地上的那些黑珠子被咒語震得飛起來時,它就把它們一一串起,最後凝成一個項鏈似的東西,又飛回到包大叔手中。包大同覺得神奇極了,可還沒等他詢問,包大叔就又吩咐道:“把阿瞻扶起來,我要看看他怎麼樣了。”包大同依言而行,包大叔則蹲下來看著人事不知的阮瞻,半晌後歎了口氣道:“他的肉身死了。盡管天意拚命保護他了,可是還是有一塊水晶刀碎片刺入了他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