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號簽投入的瞬間,門緩緩而開,明明下麵鋪著一層不薄的地毯,耿思冶還是聽見了沉悶的聲響,像是古城門緩緩開啟的時刻,塵封多年的曆史即將一一呈現。
然後他感受到了鋪麵的揚塵。
長時間無人入住的氣息讓耿思冶的腳步一頓,某些被刻意藏起卻永遠也不被忘卻回憶泛上心頭,一齊湧上的,還有又驚又痛的無力,每夜夢回時,他便因此冷汗涔涔,無法入眠。
他有些想逃避,但現實不容他回頭。
踩踏灰塵的腳步聲已經在昏暗的房間裏響起,是屬於兩個的腳步聲。他站在門口,望著房間裏的另一個“他”和嶽徵羽的背影。
“有用的設備早就被拖走了,這裏灰的厚度也不是騙人的。雖然鍋爐還在,但也明顯可以看出來很久沒有使用過了。”
熟悉的話語在房間裏響起,比起寬敞的廠房,此時密閉的環境裏更添幾分幽幽的回響,仿佛皮錘悶悶地敲擊著他的心鍾。
耿思冶死死地握住門把手,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那樣倒了下去。
是她是她是她……就算隻是虛擬的影像,那也是她。
影像裏的他像那時的他一樣爬上了長梯,影像卻隨著嶽徵羽的身影而動,仿佛要補全耿思冶缺失的那一塊。光線忽明忽暗,是對廢棄廠房的完美複原。
嶽徵羽的步伐不快,耿思冶的呼吸卻異常急促,因為不知道她何時會消失,所以格外心憂。
終於,她的指尖碰上了牆麵。
大驚失色的耿思冶幾乎喊出了聲:“不——”
“要”字還卡在喉中,隻見影像出現了很明顯的波動。耿思冶這才想起有人跟他介紹過,說這樣的影像會受聲波的影響,因而需要保持安靜。
他立即捂上嘴,希冀著徒勞的努力能讓畫麵複原。
事實如他所願。
他錯過的僅僅是地麵張開的一瞬,嶽徵羽掉落的刹那他看得清清楚楚,就連她眼眸中最後映入的影子,他也看得個清明。
是他……
她在看他。
耿思冶看到嶽徵羽的嘴在猝不及防的時候本是張開的,卻很快又合上了。
她沒有呼救……是怕影響還在上爬的他吧?
影像忽轉,直向還在長梯的上的他。
耿思冶的呼吸幾乎是停滯的。
為什麼……是那個時候!
他清楚地記得,就在他接近頂端時,聽到了一聲異響。
居然是因為她。
事後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卻得不到證實,直至此刻,他感受到心痛不再是一個形容詞。
就像季遠一樣,嶽徵羽也是無聲無息地掉落的,一片黑暗裏,等到一聲輕輕的“砰”後,四處接近地麵的牆上才有燈光漸漸亮起。
嶽徵羽落在巨大的氣墊上,很費了些勁才爬起來。
碎屍裏沒有骨骼,耿思冶不能判斷她是否摔傷了,但看她走路的姿勢,沒什麼大礙,隻是疼痛是少不了的。
耿思冶隻覺得這痛仿佛在他身上一樣。
如果那時候沒有帶她去,是不是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了呢?
走廊盡頭大門打開的片刻,耿思冶隻看見一片死神匍匐過的顏色。
漫天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