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張小七再次看到李木木,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
那天她剛結束減肥的項目,正如美容院承諾的那樣,自己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從120斤減到了105斤,真真減掉了15斤。看著鏡子裏幾年未現的小蠻腰和俏豐臀,張小七連著試了好幾件漂亮衣裙,在丈夫和兒子麵前好好秀了一把。白天走起路來,心裏也是美滋滋的,兩隻腳不像踩在地上,倒像踩在雲端裏,身子都變輕了。
兩人碰麵,是在小區單元門口停放著一輛搬家公司的貨車旁。
遠瞧著李木木,身穿一套休閑裝,頭上包著一塊絲巾,正在指揮四個搬家工人擺放一台紅木立式鋼琴。鋼琴似乎有點大,貨車前麵又堆積了一些東西,幾個人正在不停轉換角度。
“你這是幹嘛,準備搬家?”
張小七忍不盯的一句話,讓李木木有點吃驚,回過頭來,笑著回答:
“是啊,今天搬。”
“買新房了?”
李木木眨了眨美麗的眼睛,輕聲吐出兩個字,“離了。”
“什麼?!”張小七嚇了一跳,這才一個月,兩人怎麼說離就離了,趕緊拉她走到一旁,也輕聲輕語的問道:“真的假的,今天可不是愚人節?!”
“真的。”
“怎麼這麼快?”
“現在有閃婚,當然就有閃離。”
“到底怎麼回事?”
“既然選擇錯了,那就趕緊糾正,我已經三十歲了,總得給自己留點時間,再找個高富帥吧。”
“什麼,叫高富帥?”
“完了,落伍了,不是?!”李木木神情輕鬆的笑了笑,清脆的聲音娓娓道來:“高富帥是新出來的一個網絡名詞,意思就是完美無缺的好男人,要錢有錢,要貌有貌,要身材有身材,簡直就是十全十美。趁著我現在還小有資色,這不趕緊變成單身,打著燈籠睜大眼睛去找,或許老天爺看在我一片虔誠,千裏姻緣真給我牽出一個,豈不是賺了。”
張小七看對方說得眉飛色舞,越發有些擔心,不免盯著她仔細看了一眼,確實沒有一般離婚女人的那種憔悴和不安。不過,現在化妝品實在太厲害,任何殘顏都能掩飾得很好。李木木越是笑若蓮花,她就越覺得對方在強顏歡笑。她不相信離婚對於一個女人沒有傷害,更何況還是多年深情的丈夫出軌,這種背叛的滋味很多女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是不是?我…。。我,做錯事了?!”張小七微側著頭,舔了舔嘴唇,有點難以啟齒。“早知道,還是不要告訴你的好。”
李木木稍稍愣了一下,立即反應過來,“說哪兒的話?!就是因為你當我是朋友,才會好心告訴我。別的不相幹的人,隻會在背後看我笑話,亂嚼舌根而已。”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努力工作,加倍努力的工作!”
張小七有些迷惑,跟不上她的跳躍式思維。
“我是說真心話。”李木木微微歎了一口氣,用少見凝重的語氣繼續說道:“我從來沒像今天這樣,發自內心地感謝我的老板。今天我才算真正懂得,一份好的工作,不僅僅意味著經濟獨立,讓女人有了一張養活自己的飯票。更重要的是,給了她一份尊嚴和體麵。當她有一天被臭男人劈腿拋棄之後,可以從容優雅的毅然離去,不必忍辱負重,委曲求全。所以,我今天,才能夠做到有底氣而不是負氣地離開。”
這句話,一下子就刺到了張小七的痛處,這幾天減肥成功的好心情驟然之間跌落穀底。
李木木還想說什麼,搬家工人已經在叫喚。
兩人回頭一看,東西都已經安放好,車子準備出發了。
“我得去收拾新房子。周末有空嗎?!我周六還要回來一趟,整理最後一點東西,要不一起吃個飯,略表感謝。”話說到這兒,見張小七有些遲疑,又加了一句,柔柔地低聲說道,“親,不要推辭我。”
最後這幾個字,讓張小七心頭一顫,低啞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綿綿的撒嬌,微眯的眼角又帶著一種似笑非笑,聽起來有一種魔力,令她不由自主的點頭。這是她以前從未見過的李木木,芳菲嫵媚,從聲音、到動作,到眼神,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魅惑和性感。而之前接觸這個女人無數次,她給自己的感覺更多是睿智、冷靜、獨立,甚至驕傲和自負。張小七相信,如果一個女人突然之間性情大變,無疑是她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往往這種傷害會成為她一生的陰影,如影隨形。
“走了。”李木木朝她揮了揮手,轉身離去,毫不留戀。
張小七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八層東邊的窗戶,果不其然,隱隱約約看到一個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雖然不太真切,但憑感覺應該是一個男人的頭。心下不免替鄰居感到憤憤不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冷眼旁觀,又覺得有些惋惜,原本恩愛的夫妻走到今天這步田地,應該是愛悠悠恨幽幽,情緣已盡,覆水難收了。
張小七慢慢轉身,腳步沉重地朝電梯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