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整個操場爆發出一陣哄笑,小校愣住了,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又想不出到底出了什麼錯。
軍訓很辛苦,每日卯時起床操演,酉時才散操,隻留了半個時辰吃晚飯,晚上還要組織學習蔡校長的各種講話,有他在荊州代表大會上的工作報告,有他視察民生時泣淚橫溢的傾訴,有他在畢業生晚會上熱情洋溢的祝福,有他在無數紀念活動現場的深情敘述,總之,蔡校長無處不在發言,無時不在說話。
新生給蔡瑁悄悄取了一個綽號:蔡話癆,都說荊州和江東打仗時,應該派蔡瑁去前線,讓他對著江東軍隊說上一天話,那成群結隊的漢字兒會漫過廣闊的長江水,化作堅不可摧的漢字方陣,一日之內必將克定江東。
密集的操練和學習讓新生們叫苦不迭,崔州平頭一個就熬不住,他是好尚精致生活的小資青年,人生的夢想是坐在灑滿陽光的草坪地,腿上放著一冊披發行吟詩人屈原的《故鄉,離開你不是我的錯》,也不看,暢想著那不是心事的心事,以某個角度仰望天空,看白雲一朵朵飄過,而後優美地流下眼淚,呢喃道:像我這樣一個純潔的孩子,為什麼這樣憂傷?
崔州平不喜歡被暴曬,他覺得變黑的人生比考試不及格還恐怖,眼看著軍訓一日日過去,皮膚一日日變黑,每晚敷麵膜都不能挽回頹勢,於是他開始頻繁請假,有時是貧血站不得軍姿,有時是肚子痛不勝勞作,有時是暈眩症犯了,實在找不到理由,便是男人嘛,每個月都有那麼幾天..
教官每次聽完崔州平的理由,都會滿臉黑線,崔州平偏是個伶俐人,懂得略施賄賂,他把自己用不著的洗麵奶爽膚水麵膜香水送給教官,哦,不,是讓教官轉給他老婆或者小蜜,說我那裏太多了,教官辛苦了,略備心意以表感謝,這是今年的限量版哦。
很多的日子裏,被曬成炭燒餅幹的新生們,頂著火辣辣的毒日頭站軍姿,眼睜睜地看著崔州平翹著二郎腿坐在操場邊兒的樹蔭下,和教官暢談人生理想,說到興頭上,笑得得兒得兒,活似一頭歡樂的叫驢,都生出這妖孽咋不被雷劈死的痛恨感。
徐庶也加入了軍訓,但不是被訓,而是訓人,他因為在去年入學軍訓中表現太突出,被選為今年的學生教官。
可徐庶和別的教官不一樣,他太好說話,新生們起初還畏懼他,後來摸熟了他的脾氣,知道他是菩薩,要求便多了起來,動輒就要休息,一休息就是大半天,還得麻煩徐師兄送水送茶送溫暖。
可惜的是分給徐庶訓練的是九章算術係新生,土木工程係偏偏沒這個好命,每回隻能充滿豔羨地看著自家師兄衝上衝下地伺候新生,不由得哀歎,命再好不如教官好。
"咋我們就攤不著徐師兄呢?"馬良悲歎道。
"攤不著徐師兄不要緊,學習崔同學就成!"龐統精辟地總結道。
諸葛亮卻滿不在乎,"不就曬得黑點兒麼,黑了建康,誰願意學妖孽!"
馬良發覺,諸葛亮確實比入學時黑了,便是黑也還是帥哥,是咯,人家底子好,曬是曬,可不會影響大局,他其實也看出來了,諸葛亮其實極度自戀,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擺出拽翻天的表情,笑時微微扯嘴角,因為那樣顯得酷。
諸葛亮在新生中有點小名氣,一是因為他是新一屆校草的有力競爭者,二是因為他入學第一天就衝撞了龐山民,膽敢以新生身份和龐霸王頂牛,雖然眾同學都為他捏了一把汗,也不得不佩服他不懼死的勇氣。
已經有八卦神經敏感的女校學生來打聽諸葛亮,搶手貨永遠是搶手貨,走哪兒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諸葛亮對此心裏很清楚,於是格外酷了,他天生兒知道自己會受矚目,風度儀態言行舉止都力圖做到與眾不同,這人活得挺累,可他喜歡這種時時矯正自己的生活,體任自然屬於另一個世界,和他格格不入。
馬良後來總結道,能成就大事的人一般都自戀,那時諸葛亮剛剛晉升丞相,一身簇新的朝服貼著他的肩流淌下去,他用一種優雅得溺死人的笑容看住馬良,仿佛在問,我是不是很好看?
馬良當時很想說,二十年前就知道你是自戀狂!可他隻是匐下身,行了一禮。
午後陽光直刺下來,仿佛神靈犀利的目光,看穿了世間的苟且,新生們被曬得昏昏欲睡,教官也熬不住酷熱,便宣令暫時休息,一眾人仿佛脫韁野馬,飛奔去樹蔭下乘涼,你躺我臥,橫七豎八,仿佛醃菜缸裏泡得太久的蘿卜菜。
徐庶剛剛尋得一處旮旯坐下,那一身熱汗還顆粒清晰地貼著臉歡跳,恰有教官過來,讓他給土木工程係辦公室送文書,兩大捆竹簡甩在麵前,頓在地上像兩根鋼管,徐庶很想耍賴不去,可他從來就不是摔盆子不幹的脾氣,雖然滿心的不情願,還得硬著頭皮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