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張口了口,那個"喂"字就要送出來,心裏翻滾著一番台詞:你還認識我麼,我是茶水小兵,哇塞好巧哦,怎麼在這裏遇見你,哇塞!
男主帶著一絲倦怠的笑走向了女主,是的,他走向了女主,可不是孫尚香,而是提醒孫尚香掉東西的中國母親。
於是故事的結局是,男主挽著中國母親的手走了。
孫尚香呆若木雞。
男主走了,他從頭到尾都沒發覺中國母親的身後站著一位花癡粉,他的心思像浮塵似的飄在半空中,落不下來觀瞻現實人生。
孫尚香別扭地想著,這位中國母親或者是他的秘書,總不至於是他媽吧?
也可能,可能..可能是他老婆!
孫尚香動不了了,她抖著手,扯著錢袋,像個街邊討飯的可憐婦人,羨慕地看著匆匆世人的幸福人生。
男主的懷裏飄下來一冊紙,是這場彙演的宣傳單,他渾然不覺,竟踩了上去,烙著了一個鞋印。
這冊宣傳單做得很精美,可男主一眼都沒看過,剛剛在會場,他和荊州牧發生了爭執,沒有激烈的語言衝撞,更沒有肢體摩擦,麵上和和氣氣,談笑風生,卻爭得很疲憊,是心很疲憊。
做一個寄人簷下的食客,報複雄心都該收起來,努力去做乖巧的看門狗,不然又能怎麼樣呢?
宣傳單孤零零地攤在地上,有個角被折彎了,醜陋的弧線下"諸葛亮"三個字被醃臢了,線條也變得扭曲可笑。
丟掉宣傳單的主人不會知道這個名字將來對於自己的意義,他甚至都不會在意這個名字,他的生活裏,是無數次濕漉漉血淋淋的失敗,是茫然不知前路的失望,光燦燦的希望於他像飄渺的奇跡,何況這奇跡維係在一個人身上,他更不願意相信。
然而男主更不知道,劇場門口傻站著等待的女子對自己的意義。
孫尚香眼睜睜地看著男主帶著女配,夫妻雙雙把家還,為什麼每一個狗血故事的結尾,能夠擁有男主的總是女二,甚至女三女四,都是什麼爛編劇,才編出這種喪盡天良的虐結局,你丫搞個大團圓結局會死麼?
車上的鸞鈴丁丁晃蕩起來,男主和女配回家了,他們會去過紅袖添香相敬如賓的小日子,日子平淡無奇,編劇都不屑於寫,可再平淡的生活,也和她無關。
孫尚香抽抽鼻子,想哭,她想啊,原來你有老婆的,原來你喜歡溫柔賢淑型,原來你和所有男人一樣都擁有相同的品味相同的愛好,長這麼大,孫尚香第一次生出嚴重的挫敗感,從頭到腳都失敗極了。
可她說,我其實隻是想來還錢袋。
若你不要,那我就不還了。
她遲滯地轉過身,正見得有倆黑黢黢的壯漢躲在柱子後麵鬼鬼祟祟地遞眼色,因察覺孫尚香發現了他們,慌得想遁地,屁股一甩,就要開溜。
她立刻知道了,這一準是她哥孫權派來的耳目,說是不幹預,臨了還是鬼鬼祟祟,她來了氣,冷冷道:"躲什麼躲,我都看見了,給姐姐出來!"
倆壯漢知道躲不過去,哆嗦著磨蹭出來,滿臉堆著討好的笑。
"是我哥派你們來監視我?"
"主公派我們來保護小姐。"倆人狗腿地笑道。
孫尚香的火氣、委屈、悲傷都爆發了,她衝著他們喊道:"保護你妹!孫權簡直是大煞筆,他閑得蛋疼是不,有這功夫管我,不如好好琢磨怎麼提升江東的GDP,這一二年CPI指數瘋漲,工資卻不見漲,他這個江東CEO索性別做了!"
"不是,小姐.."倆人竭力想解釋。
孫尚香不容他們分辨,"得了,老子和你們回去,我就去相親,就去嫁人,成了吧!"
她撒腿就跑了出去,錢袋子蕩起來,裏邊的銅錢鐺啷啷脆響,像是一隻瓷瓶子碎裂了,殘片兒拋出去,也沒人來收拾複原,
太過美好的東西都易碎吧,比如那些神聖的願望,裝在心裏時甜滋滋的,放入現實中,隻苦澀得讓人悲傷。
可孫尚香並不十分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傷心,為什麼會想哭,她說自己真的隻是來還錢袋,現在錢袋還不成,她覺得失望而已。
她想她這輩子就是為了把屬於他的東西還回去,這該是多大的事啊,足夠引以為豪,刻骨銘心,真的。
這就是襄陽職院眾屌絲看見的一幕,現實和猜測總是差著十萬八千裏,悲傷的孫尚香跑著奔向她的失主,又跑著離開襄陽城,卻沒人提醒她,跑得太快,其實會錯失機會。
夜幕沉沉,崔州平才回到宿舍,回來就哭了,嚇得宿舍裏正嗑瓜子的哥仨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
馬良連忙遞手絹,問他是不是被怪爺爺吃豆腐了?
這一問不要緊,崔州平哭得更凶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