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幸福就是這樣子,我是孩子你是我的天使,現在多想窩在你的懷裏,這一輩子永不分離。
——瀟瀟說,《對不起,我愛你》。
一條爆炸性的新聞,在這個初秋蕭瑟的天氣裏,轟動了黎城。
黎城首富林至遠,被譽為中國四大家族之一的林氏家族族長林至遠,在今天早上九點整的新聞上,公開宣布了解除與美籍華裔金融家金涵雲的幼女金素雅的婚事。
消息一經傳開,迅速成為當日的熱門話題,在各大門戶網站、娛樂網站上,相關的新聞點擊量迅速飆升,留言更是數以百萬計。緊接著便出現了許多猜測,大有不將事實真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不罷休的架勢。
雖然猜測眾多,然而林少爺與宋紗舊情複燃一說顯然得到了最多的支持,因為有人聲稱,三天前的下午曾看到林少爺與宋紗在皇宮酒店前麵的小花園裏相擁而泣。
“深愛還是演戲——為你揭開林氏族長婚事一波三折之謎”,諸如此類的報道,迅速占據了各大網站、論壇的頭條,報社雜誌社紛紛召開臨時會議,力求從最新穎的角度對這件事情進行深入的報道。
“我簡直要瘋了!出門就遭到了圍堵,一直在追問我你和林少爺之間的事情!”電話裏傳來甄妮歇斯底裏的聲音,“我說了我不知道!可是沒有一個人相信我!難道我的臉看起來有這麼不誠實嗎?”
“對不起啊,甄妮……”宋紗心虛地說,“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抱歉……”
“哼——道歉值幾個錢!我說你到底怎麼回事啊?怎麼又不要顧文成,跑回去跟林至遠那個家夥了?”她極度不滿,“真是沒有眼光,那個家夥到底哪裏比顧文成好……”
“就是說啊……”她賠笑著。
“你不要給我打馬虎眼!”甄妮氣呼呼地,“宋紗,我警告你,這一次你再不給我好好地把握自己的幸福,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進退兩難,我甄妮第一個不會放過你——哎呀,記者!”
電話裏傳來忙音。
歉意又無奈地朝著手機笑笑,宋紗歎了一口氣。
這個林至遠,還真是能折騰啊!這一下她又重新站在了曼哈頓八卦的風口浪尖呢。如果說有一個人提起你,你就會打一下噴嚏——估計她要全天二十四小時一直不斷打噴嚏直到力竭身亡了。
她翻身下了床。
走到床邊,隔著透明的玻璃窗看下去。
曼哈頓整齊的街道上,車來人往。
不知道這些人當中,這一刻會不會有人的嘴裏吐出“宋紗”兩個字呢?她百無聊賴地想著。
這些天,她被林至遠強製以“燒沒有退,要好好休息”的理由“軟禁”在了這個豪華病房裏,日子太過於無聊,都快要發黴了。
不知道林至遠這些天都在忙什麼,問他總是不肯說,可是神態裏掩飾不住的疲倦,還是讓她忍不住擔憂。
那一定是一場硬仗,他要她留在這裏,其實是為了保護她。
還有……
這麼多天,顧文成一次都沒有出現。
病房裏的內線電話響起:“宋小姐,您好。有一位叫Martin的先生自稱是您的朋友,請問可以讓他進去嗎?”
Martin?
“請他進來。”
手捧薑花,Martin帶著笑容出現在病房門口。
“哇,那天早上看你出門的時候,還是生龍活虎的,怎麼現在看起來蒼白得不行呢!”Martin將花塞到她的手裏,自顧自在沙發上坐下,伸了個懶腰,“哇,不愧是林氏,連病房的沙發都這麼舒服!”
宋紗拿眼橫他。
雖然他搬來成為她的鄰居並不是很久的事情,可是這個家夥好像天生交際能力強,時不時地過來借個鹽借個糖,沒幾天就混熟了。
“拜托,你這樣來探病,一點誠意都沒有!”至少也要再加一個果籃吧!
“誠意嗎?”嘴角浮現一個笑容,Martin看著宋紗。
“……”沒有就算了,幹嗎露出這麼陰森的笑容呢!宋紗忽然覺得背後一陣冷風。
“如果這樣,算不算得上是誠意呢?”Martin微笑著朝著門外一指,兩名身著黑西裝的男子出現在門口。
“你們……”
中式書房裏,淡淡的檀木香味。
橘色的燈光柔和。
燈下的搖椅裏,老人靜靜地躺著,薄薄的毛毯滑至腹間,亦沒有去拉一把。他靜靜地望著天花板上那些繁複的中式花紋,麵無表情。
這樣過了許久。
顧管家推門進來,輕輕地走到他的身邊,伸手為他把毛毯拉上來,又走過去調暗了燈光。
“老太爺。”他低聲喚道。
林彭城沒有回答,隻是靜靜地望著天花板。
於是顧管家亦沉默。
半晌。
“金家是什麼意思?”林彭城忽然開口問道,那聲音帶著些微的沙啞,好像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心裏泛起一陣酸意,顧管家畢恭畢敬地說:“金家老爺很是生氣……揚言要賣掉手裏全部的林氏企業股份。”頓了頓,又說道,“他還說,以後和林氏不再是朋友。”
輕微一聲笑,林彭城依然麵無表情。
這些都是在他的意料之中的,如果隻是這樣,倒是萬幸。
顧管家擔憂地說:”老太爺,少爺他……真的不要緊嗎?”自從少爺出院之後,第二天就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了與金家解除婚約,並宣布了他深愛的人,從一開始就隻是宋紗一個人而已。
不管社會各界的反應,不管林氏各位股東的抗議,不管金氏家族的憤怒,他一意孤行地向全世界宣布了這個幾乎可以用“驚天動地”來形容的消息。
接連幾日,林氏的股價不斷下跌。
然而少爺依然堅持自己的決定,並且向林氏旗下所有的企業下達了命令,一年之內絕不裁員。同時召開會議,迅速確定了林氏接下來的幾個大工程的走向。
已經接連三天,少爺住在酒店的辦公室裏沒有回來。
而令他最為驚訝的是,老太爺麵對這一切,竟然出人意料地保持沉默。三天來,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曾出門。
好像對外界的一切都一無所知的樣子。
林彭城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鬆動。
眼底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學良……”他低聲地道。
顧管家挺直了脊背。
老爺子輕易不會喊他的名字。
“這些天來,我一直在想那個時候的事情。雖然事情過去不久,然而怎麼……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呢?”
那個時候……
在得知至遠在肖家婚宴上的所作作為之後,他心裏第一個想法,便是要保護至遠。他不相信那些什麼愛情——或者說,他不相信愛情會這樣輕易地發生。
他認定自己的孫子是一時貪圖新鮮,才會被一個平民女子所迷惑。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要幫助他認清事實。他一意孤行,認定了自己的所作所為終有一天會被理解。
於是他裝病。
對於他來說,讓自己家的醫院的醫生撒個謊,又是什麼難事。他授意旗下的公司,放出裁員的風聲,他動用一些手段,打擊自己的公司。
他了解自己的孫子,雖然桀驁不馴,雖然有些貪玩,可是他卻那麼善良,怎麼可能會眼睜睜地看著那麼多人,因為他的固執而失去幸福甚至於生命。
他算到了。
然而沒有算到的,是至遠對那個女孩子的感情,以及——
那火光熊熊的一幕。
像一場驚濤駭浪,忽然全部歸於平靜。
他站得遠遠的,看著至遠站在海岸邊,被那洶湧的潮水無情地拍打著,他以為那是對他的磨煉,以為他經曆過那些風浪之後,會如涅槃的鳳凰一般重生。
然後,潮水退去,他看到的……
是一個孤獨而倔強的背影,如一尊石雕僵立在海岸線上。他達到了自己的期望,變得冷酷、穩重,甚至有些無情,但是,他失去了靈魂。
失去了靈魂,眼底再沒有笑容。
到底有多久,他沒有再看到至遠的笑容。
到底有多久,他沒有看到至遠眼底閃亮的光芒。
……
“會有爺爺,要自己的孫子生生地跟心愛的人分離嗎?你們這些人,關心的是‘林至遠’這三個字,而不是林至遠這個人。”
“林至遠,這三個字在我的心目中,隻代表了一個笑容燦爛,深深地愛著我的男子。而在你們的心目中,卻代表著利益、股價、金錢,代表了林氏。
“你們關心的,是這個人,還是林氏的股價,或是你們的利益?”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唇邊始終帶著淡淡的嘲笑。
……
顧文成看著他,臉色越發地蒼白:“讓她留下。”他輕聲地說,而這一次,卻帶了懇求的語氣。或許宋紗不明白,他的這句“讓她留下”,不僅僅是懇求老太爺讓她留在這個病房裏。
“難道,您要看著少爺死去嗎?”
……
“難道,我真的是錯了嗎?”他歎息,眼底慢慢升起水霧。
“您隻是想要保護少爺而已……”心底猛然一抽。他跟隨在老太爺身邊這麼多年,竟然從來都沒有看過老太爺這樣。
黎城首富林彭城,叱吒商界數十年,有“冷血殺手”之稱,仿佛任何時候,都強大得如同銅牆鐵壁。
卻隻有在這一刻,他恍然發覺,老太爺,已然老了。
他老了,隻不過是一個,一心希望看到自己的孫子,得到最完美的幸福的老人而已。
苦笑著搖搖頭,林彭城輕聲歎息,眸光漸漸地暗下去。
事情演變到現在這個樣子,好像都是他一個人的錯。他自以為是的關心,卻恰恰害得至遠傷得那麼重。
其實在得知至遠奮不顧身地飛身過去救下宋紗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了,自己低估了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感情。然而,他卻不容許自己的判斷失誤,因此想要把這個失誤變成現實。可是……
文成的那一句話卻好像驚雷一般,炸響在他的耳邊。
他不想要看著自己的寶貝孫子死去,他不想要因為自己的錯誤和自尊,讓自己的寶貝孫子的餘生都在痛苦中度過。
“學良,今年我已經七十八歲了。”搖椅上的老人,怔怔地望著天花板。
“是。”顧管家低聲地答。
“或許……我真的是老了。”
腦袋昏昏沉沉的。鼻子裏好像有發黴的味道傳來,那種苦澀的味道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想要睜眼看清楚是什麼東西發出的味道,然而眼皮子卻沉得撐不起來。
她想用手去揉一揉眼睛,卻赫然發現,雙手被綁住沒有辦法動彈。
腦子裏一個激靈,迅速清醒了過來。
她確定,自己此刻正躺在地上,冰冷的地麵透過薄薄的秋衫透進刺骨的寒意。
可是,該死的,她無力得睜不開眼睛!
用盡全身的力氣,用牙齒狠狠地在唇上一咬。尖銳的疼痛傳來,她的神誌清醒了一些。宋紗暗自慶幸,不再猶豫再次狠狠咬下去。血腥的味道滲進嘴裏,在味蕾上遍布開來。眼睛終於得以睜開。
燈光昏暗,因此她很快適應了這裏的環境。
這是一個裝潢豪華的房間。
米色的沙發,在她的麵前,透過沙發的靠背,她可以看到一排窗子,此刻拉著厚重的米色窗簾,隻有縫隙之間透進的點滴光亮。
正是這光亮,讓這個房間不至於一片漆黑。
她掙紮著坐起來。
房間的擺設更加清楚了一些。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看了看自己被綁住的雙手,明白了她此刻的處境——她,被綁架了。
是Martin綁架了她。
她苦笑。
難道說,Martin是金素雅雇來的人嗎?接近她,然後伺機對她下手。沒想到,金素雅最後會使出這樣一招。很俗爛,又很有效的一招。
現在問題的關鍵在於金素雅的目的——是想要殺了她泄恨,還是想要拿她來跟林至遠交換條件?如果是前者的話,那麼她的處境就十分危險了。金素雅很可能會用盡手段折磨她,然後看著她死去。這樣即使林至遠和警察趕到,那麼也於事無補。
宋紗覺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金素雅不可能是要用她來跟林至遠討要補償的,更不可能以她的性命來威脅林至遠跟自己完婚。
她站起來。
所幸金素雅沒有綁住她的腳。
她走到窗邊,用嘴巴拉開窗簾向外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黎城的街景盡收眼底,大街上密密麻麻如甲蟲一般的汽車川流不息。
她迅速判斷出自己的位置,畢竟即使是在黎城,這樣高的樓也不是很多。
她憑借著光線找到了屋子裏電燈的開關,打開電燈之後,又把窗簾小心拉好。她打量四周,試圖找到電話之類的東西,然而失敗了。
嗬,也對。他們怎麼會傻得把電話留在這個房間裏呢。
她有些絕望,無力地跌坐在沙發上。
無意間,卻踢翻了腳邊的垃圾桶。垃圾桶倒下,桶裏的碎紙片散落出來。
還沒有意識到是什麼事情,心裏便猛然一扯,她有些發呆地看著那些碎片,零零碎碎的,卻能看得出來是一名男子的照片。
她急忙蹲下去,把更多的碎紙片倒出來。
無須拚湊,她亦知道了照片上的男子是誰。
林至遠。
這是前幾天媒體上報道林至遠宣布與金素雅解除婚約的時候,一家雜誌上刊登的林至遠的照片!
一個可怕的想法猛然襲擊了她。
如果……
如果金素雅的目的不僅僅是她的命,還有林至遠……
不!
她驚得跳起來。
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林至遠合上文件。
又是一個通宵。
看著窗簾外透進的光亮,他疲倦地伸了個懶腰。桌上的時鍾顯示著現在是早上八點三十分。
這個時候,那個家夥應該已經醒來了吧。
唇邊泛起笑意,是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溫柔。伸手去想要拿電話,然而卻被突如其來的一陣鈴聲嚇了一跳。
他接起來。
電話裏傳來醫院護士焦急的聲音。起初他是麵帶微笑的,然而在聽到護士的話之後——
眸光幽冷,暗沉如地獄之光。
“你說什麼?宋小姐不見了?不見了是什麼意思!”他惱怒地大吼。
心裏有突如其來的恐懼。
她不見了,她失蹤了!
她是穿著睡衣失蹤的,也就是說——絕對不可能是自己離開的。
他站起來。
然後,辦公室的門打開了。
金素雅含笑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一臉惶恐的安妮:“對不起,總裁,我攔不住金小姐。”
金素雅。
林至遠一怔,然後,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沉默地點了點頭。安妮鬆了一口氣,急忙退了出去把門帶上。
林至遠走過去。
金素雅笑吟吟地看著他,那目光,皎潔美好得如同一彎明月。
他走到她的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說吧,你把紗紗帶到哪裏去了?”下頜因為強忍的憤怒而變得僵硬,雙手在身側握緊,才能夠讓他忍住不對女人動手。
金素雅臉上笑意不減:“林少爺果然是聰明人。”然而眼眸裏卻沒有笑意,隻有冰冷的恨。
林至遠冷笑:“不是我聰明,是你的手段太沒有新意。”
“可是至少它很有效。”金素雅不置可否,“現在你必須得聽我的,如果你在乎那個女人的性命的話。”
心裏憤怒如洪水猛獸,但是林至遠隻能咬牙忍住。
他盯著她,眼眸裏透露出危險的光芒:“你的膽子不小。”以林氏的地位,這個女人居然敢對宋紗下手!
笑容漸漸斂去,金素雅看住林至遠。
“不是我的膽子大,是我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她平靜地看著他,沒有笑意的唇邊,越發顯得冰冷,冰冷得有些猙獰。
眼底,是絕望的暗光。
“林至遠,我是被你逼的。”她咬牙。
林至遠眯眼。
她苦笑。
“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嗎?宋紗在你的眼裏是寶,而我隻不過是一根低賤的草而已嗎?低賤得,你要這麼絕情地傷害我?”眼底溢出溫熱的液體。
她忽然覺得無法呼吸。
林至遠一怔:“我傷害你……”
“難道沒有嗎?”她深呼吸,忍住眼底的淚水,“如果第一次,是家族的安排,所以你逃婚了,那麼,第二次呢?為什麼又要選擇再次跟我訂婚?為什麼在訂婚了之後,又這麼輕易地宣布,要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