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花依然在天空華麗地盛放。
隻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再在天空那一片片綻放的美麗上。
他們吃驚地看著那個白色的身影茫然地四顧,好像在尋找什麼。夜色中,依然能感覺到她麵上的表情,是那樣惶恐,那樣絕望,
忽然,她停住了。
她呆呆地望著周圍的人群。
因為方才激烈的奔跑而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眼淚不聽話地流了滿麵,她本能地用手去抹。夜霧越來越濃,海風越來越冷,手臂上起了密密麻麻的栗粒。
她呆呆地走到海邊。
海水衝上了她光潔的腳踝。冰涼刺骨的感覺順著小腿蜿蜒而上,她感到心裏背上一陣陣的發涼。心中寂靜得空白,她刻意去忽略身後那些有意無意大聲的議論。
眼淚越來越多,大滴大滴地落在海水中。
忽然,她無力地跌坐在海水中,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哥哥——
那是不是你……
為什麼每一次,你都這樣忽然地出現,又這樣悄無聲息地消失……
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
一次次揭開我心底的記憶傷疤,然後又消失了。
她放聲大哭,衝著遼闊的海麵。
黑夜籠罩下的海麵,幽深得好像最深最悲傷又最隱秘的回憶。
舞台上的歌手依然敬業地唱著婉轉輕柔的歌曲。
……
那緩緩飄落的小雨,
不停地打在我窗。
隻有那沉默無語的我,
不時地回想過去。
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
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
慢慢地浮現在我的腦海。
……
兩個修長俊逸的身影,不約而同穿過人群,到她的身後。
“怎麼了?”尹樹嗓音低沉。
許年恩望著小攸,眼眸中是淡淡的哀傷與深深的憐惜。
小攸沒有回答,她隻是茫然無措地哭著,茫然無措地看著那望不到邊的遼闊水域,好像希望她尋找的那個人會忽然從海的那一端,帶著太陽般的光輝走來。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一個女孩子跑過來,狠狠地把小攸地海水裏揪起來,劈頭蓋臉地呼了一個巴掌。
“夠了!不要再裝了!”安寧輕蔑地,“想要裝成楚楚可憐的樣子來博取同情,勾引尹樹還有年恩,你這女人真是不要臉!同樣的戲碼一而再的演,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會讓你……”
她的肩膀被人用力抓住。
她回過頭,眼神一下子軟了下來:“年恩!”她撒嬌地。
“道歉。”許年恩輕若無聞地,眼眸裏是與往日完全不同的怒火噴薄欲出,下巴的線條因為憤怒而變得僵硬。
安寧一愣。
“我不要!憑什麼要我道歉!她先招惹尹樹,又招惹你,這樣不要臉下賤的女人……”
目光忽地冰冷。
許年恩揚起手。
小攸的眼眸忽地綻放光芒。
她抓住安寧的臂膀,臉上是狂喜的表情。
“是你……就是你!”
是她啊!
那天在街上,白色跑車裏的女孩子,就是她啊!
她有著和安靜相似的眉眼,但卻不安靜——
安寧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下了一跳,一時怔在哪裏。
許年恩揚起的手慢慢地垂下,目光越加的冰涼。
尹樹看著小攸。
他眼裏是滿滿的疑惑。
她到底看到了什麼,會這樣的激動!
這樣的眼神,他見過,上一次在景安的大街上把她撿回去的時候,她看到安靜,眼裏就是這樣的光芒,絕望的狂喜——她到底看到了什麼!
不是……
不是那個男人嗎?
“你告訴我,他在哪裏,在哪裏!”她發了瘋似的搖著安寧的肩膀,小小的身子似乎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安寧踉蹌幾步幾乎要跌倒。
她狠狠地推開小攸,漂亮的眼睛圓瞪,臉上是一副嫌惡的表情:“你這個瘋婆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真是莫名其妙,她之前根本沒有見過她,跟她的什麼“他”也毫無關係!
這女人太會演戲了,難怪姐姐會栽在她的手裏!
小攸怔在那裏。
輕若無聞地低喃,眼裏的狂喜漸漸褪去。
“不可能……明明就是你啊,在他的車子裏……”那天車子裏的女人,的的確確就是她啊!
記錯了嗎?
因為太過於想念他們,所以出現了幻覺,還把眼前這個素不相識的女孩子也帶進了自己的幻覺了……
一定是這樣的吧。
她忽然輕笑。
季小攸,你好像真的是瘋婆子呢。
哥哥已經死了,他們都已經死了,怎麼可能還會出現呢。你每年都到他們的墓前去祭拜,卻還依然傻傻地,在心裏固執地不肯相信他們死去的現實……
真的,好傻啊。
腦子劇烈地疼痛起來,她忽然感到翻天覆地的眩目。疼痛漫延到心髒,到四肢百骸,到全身……
媽媽,哥哥,小和,我好想念你們……
想念得,都瘋了。
為什麼會是這樣子的,這個世界……
所有我愛的人都要離開我,在我毫不知情毫無準備的時候,可怕的事情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發生了,我沒有辦法去反抗,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隻能選擇接受……
她笑著,笑著,在淚水中那笑靨絕望而淒涼。她回身看著這熱鬧的海灘,明豔的篝火,舞台上依然敬業地唱著的樂隊。
爐子上冒出的青煙,烤肉散發的陣陣香味。
好渺小……
她的悲傷。
即使她悲傷到死去,這個世界依然會按著原來的軌道繼續運行,它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情緒而暫停。
她唯一能做的,隻有變得強大。
強大到足夠保護自己。
這樣,才能讓死去的親人安息吧。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乳白色的窗簾照進來。
推開落地窗,海風帶著淡淡的鹹澀味道迎麵拂來,溫柔地親吻著她的臉龐。
頭依然是昏昏沉沉的,也許是昨天在坐在海水中哭泣,哭的那麼厲害著涼了吧。她深深呼吸,朝著明亮的朝陽露出一個美麗的笑。
“不用擔心我,我會很努力的。”她輕若無聞地,好像是自言自語。用手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臉,好像這樣就能把悲傷的因子從腦袋裏打出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