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岩俊的房子裝修了很久,總是在不停地返工。他突然變得特別挑剔,地板的顏色,牆紙的花紋,還有窗簾、燈飾、家具,像是所有的雄性動物到了春天一樣,想把自己的窩壘得花哨一點,吸引異性。海洋館的同事說了幾次了,說是有個女孩子,樣子長的還不錯,也沒什麼要求,隻要男孩子有房子就可以。問沈岩俊要不要見一麵。沈岩俊笑笑,見就見吧,反正樂湮都走了,反正早晚要結婚。
那天下班的時候,同事就塞給沈岩俊一張電影票,她說另一張在女孩子那裏。沈岩俊過去的時候,電影還沒開始,燈光亮著,大喇叭裏在放戴佩妮的《怎樣》,他在外麵的小窗口買爆米花,汽水,然後找座位,36排17號。雙座的舊帆布沙發,卻坐著另一個人。樂湮?沈岩俊楞住了,這世界也太小了吧。樂湮也楞住了,尷尬地笑笑。
“如果我們現在還在一起會是怎樣,我們是不是還是深愛著對方,像開始時那樣,握著手就算天快亮……”戴佩妮來不及唱完,燈光就暗下來,電影開始了,是一部文藝片,中間那些憂傷的鏡頭不停得讓人笑場。樂湮也跟在後麵笑,畫麵亮起來,沈岩俊轉過去看她的臉,笑得那麼憂傷。
狹小的舊帆布沙發,爆米花就擺在中間,沈岩俊好幾次去夾爆米花的時候,都碰到樂湮的手指。她想要勾他的手指,他卻躲開了,爆米花散落一地。
07
同事追著問,結果怎樣?沈岩俊搖搖頭。後來同事又介紹了幾個女孩子,還是那家老電影院,來了又去,總是遇不見合適的。同事都急了,沈岩俊,你到底喜歡什麼樣子的?沈岩俊不說話,傻傻地笑。同事罵一句,你有病啊,就知道笑。
就這一句,沈岩俊還真的病了。先是鼻子老流血,本來以為是上火,後來,居然流到止不住。去醫院查,醫生說:“你的家人呢?”沈岩俊說:“我沒有家人,什麼病就跟我說吧,我撐得住。”醫生說:“先天障礙性貧血。沈岩俊以為隻是貧血,沒什麼事,誰知道第二天就住進了重症病房。”
重症病房的對麵樓便是兒童病房,隔著窗子都能看見對麵牆上畫著的熱帶魚,還有綠色的水藻。又開始老下雨,下得那些魚都褪色了。
醫生說:“已經找到了相配匹的骨髓,隨時都可以手術。”好婆說:“不行把房子先賣了吧,保命要緊。”沈岩俊點點頭。由居委會出麵,房子隔一天就賣掉了。手術也很成功。出院後,沈岩俊在離窪子街更遠的地方租了一間民房,雖然小一點,但是靠著花農的熏衣草田,推開窗子,便是滿滿的香味。
08
同事埋怨了沈岩俊好幾次:“那麼多的好女孩子,你就沒一個喜歡的?”沈岩俊說:“我就喜歡第一個。”盡快他說的很小聲,但同事還是聽見了。
隔一天,沈岩俊去喂一組熱帶魚,遠遠地就看見樂湮了。沈岩俊就楞在那裏,看著她,心裏難過極了。水族箱的魚兒們都餓壞了,看見沈岩俊便全都遊過來,吐在一串一串的泡泡,映在他的臉上,像是哭泣。
樂湮說,你的同事說你找我?沈岩俊說:“上次在電影院看的文藝片一點也不好看,有部美國科幻片就要上映了,我想請你看。”樂湮說:“可是我不想看。”沈岩俊就不知道說什麼了。樂湮又說:“我想看動畫片,《海底總動員》,裏麵好多怪物熱帶魚。”
樂湮又搬去了沈岩俊那裏住,日子便又回到了最起初的樣子。窗外的熏衣草花田,熏得人迷醉,恍惚中間那段時光,隻是一場夢,夢醒後,頭頂又是漫天的星光,還有牆壁上的熱帶魚,遊來又遊去,遊去又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