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莫失莫錯(3 / 3)

水霧猛地甩開他的手:“什麼真相,我永遠也不要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連生跌坐在地上:“我隻是想幫你,想你明白,想你不被傷害。”

水霧笑,笑得讓人楸心:“你以為你是救世主嗎,你是為你自己吧,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愛上你嗎,我告訴你,不會不會永遠不會,你隻能永遠愛而不得,永遠退而求次。”

06

那些日子,水霧總是精神恍惚,總是有意無意地繞去湖濱公園,沿著棧橋靜靜地走。

有一天,水霧又遇見他,站在荷池邊的矮樹林,拉著一個女孩子的手,痛哭流涕:“我真的很想很想對你好,可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打開錢夾,是厚厚一疊車票:“我滿世界找你,沒有你,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女孩子接過車票,不看一眼,丟進荷池。

水霧探身去看,不知道會有會有那麼一張,剛好飄進許願缸。

女孩子甩開他的手,他去拉她的衣袖,她掙脫,想要跑開,他追在後麵,摔倒在湖邊的草澤。他努力掙紮,想要拔出雙腳,拔丟了鞋子。他滿臉的淚水,鼻涕,泥土,草屑,還有絕望。

他撕心裂肺地喊:“阿榛,阿榛,我愛你,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愛你。”

女孩子還是頭也不回地跑開了,甚至沒有猶豫一下。

水霧走過去他身邊,蹲下來,伸出手,想要拉他出泥沼。他打掉水霧的手,依然朝著那個女孩子的背影嘶吼:“我真的不是花心的男人,我不停地換著女朋友,我隻是想找到一個能夠讓我忘記你的人,你告訴我,要怎樣才能忘記你,你告訴我啊,求求你。”

他把臉埋進泥濘的草澤,瘋狂地搖頭。

水霧一直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每天來買榛子,是因為他曾經愛過的人很喜歡吃榛子嗎,又或是,他隻是用這樣的伎倆吸引她的好奇,捕捉她的愛情。現在才明白,原來是因為他愛而不得的人名字叫做阿榛。水霧本該是恨他的,可這一刻卻又心疼,不為他,不為自己,隻為愛情。

水霧看見清澈的湖水裏,那些落在願望之外的榛子已經慢慢被泥沙淹沒,畫著的笑臉也已模糊褪色。

聽說,就在這座湖,挖掘湖底隧道的時候,在地殼深處發現了許多千年之前的蓮子,工作人員將這些蓮子重先丟回湖心,第二年夏天,這些蓮子居然在千年之後,重又生根發芽,開出一池蓮荷。

可是水霧的榛子,落在如此豐沛的水澤,卻隻能沉淪,永遠開不出新的花朵。

店東看見水霧失戀,也突然變得溫柔:“水霧,不要難過嘛,在他之前,好像也有男生來找過你啊,我覺得那個很不錯。”

水霧沉默著不說話。

第二天,水霧來堅果店的時候,發現卷閘上的蘋果被重先畫過,被誰咬過一口,咬過的地方,還畫了半條蟲子。水霧把臉埋進自己的小紅帽,她知道,她不光失去了愛情,還失去了友情。

店東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很刻薄和愚蠢,他也有善良和可愛的一麵,他跨在機車上:“嘿嘿,誰在我的門上畫的蘋果,畫得很漂亮呢。”

水霧主動坦白:“是我的朋友,以前也是他畫的,你扣我薪水好了。”]

店東搖頭:“不用不用,你的朋友他很有才華呢,你要珍惜啊。”說完,還用兩根食指在嘴角劃出笑的弧度。

就快春節了,水霧突然很想和連生一起守歲,可是,她卻撥不通他的電話,去他住的地方找他,房東說:“你說那個畫畫的男生,他剛剛回家了。”

水霧問:“他還會回來嗎?”

房東說:“可能不會,他帶走了所有的東西,而且這裏很快要拆遷了。”

連房東也變都傷感。

水霧向房東討了連生的鑰匙,所有的物品都蒙上了舊床單,顯得空曠而昏暗,唯一的色彩是牆上的一幅水墨畫。

07

那幅畫,被水霧帶回來。她一直以為連生隻會塗鴉,永遠嘻嘻哈哈,卻沒有想過,他還會畫如此溫潤的江南水鄉:湖泊分割濕地,白色的水鳥起起落落,一條沒有盡頭的公路延伸向遙遠的地方,大片的蓮荷在盛開在公路兩旁浩瀚的水澤……

畫的留白是韻致的簪花小楷:這是我美麗的家鄉,我的出生地,你比它還要美麗。

突然地,水霧很想去看看那些荷花,看看荷花開過的地方,她喜歡上了蓮心,縱然深埋千年,也不會改變初衷,隻等相遇,再次盛放。

可是,她不知道連生的家鄉到底在哪裏?那年雨季,江南的荷花開得正好,她帶著那幅畫,去了周莊,烏鎮,同裏,隻為找到畫裏的風景,找到那條通往遠方的路,可是,連生還會在遠方等待嗎?

在揚州城外,有一座古老的水鄉驛城,仿佛剔透的翡翠遺世。水霧涉水而過,她從沒見過如此漫天漫地的花海,滔滔蓮葉翻湧起伏,胭脂水色的花朵被陽光照得粲然而芬芳,但是,水霧卻找不到那條通往遠方的路。

連生,他到底在哪裏?在這座古老的驛城,所有的人都隻是過客,風塵仆仆地從遠方來,在這裏停息,又從這裏,散落天涯。

水霧離開的時候,台風過境,她在街邊買一盞小小的荷花燈做紀念,明明是暴風驟雨之後的天光乍亮,她卻執意點起蠟燭,?幽瀲的火光鬱鬱搖曳,她突然很難過很難過,曾經近在咫尺的那個人,卻突然間大白天打著燈籠也找不到。

向導踩響機車馬達,催促水霧,再回首,一川煙草,滿城風絮,一切的一切都退成風景。

雨季過去,荷花凋謝,風景黯然,水霧便沒有了尋找連生的地圖。她不知道,畫裏的那條路,是全世界唯一的漫水公路,它修在湖堤,每年雨季,都會被淹沒,沉入茫茫的高郵湖。她來過了,可還是錯過了。雨季之後,湖水退卻,公路便會再次顯現,那些曾經盛開在湖心的荷花,隻能擱淺在公路,被匆匆的腳步碾成煙塵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