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綠的聲音觀眾沒有聽見,到是聽清楚了他的聲音,大家哄笑起來,一致認為小綠就是魔術師的助手,隻是站在人群裏假裝被邀請罷了。
音效師換了一首悠揚的小夜曲,他被誤會,被看穿,卻依然圍著黑色的袋子故弄玄虛,拿著黑色的手杖指啊指,然後刷地揭開黑色的袋子。觀眾席一下子死一般沉寂,剛剛的大活人真的消失了,卻剩下一顆腦袋留在舞台上。
小綠帶著哭腔喊:“該死,我卡在升降機裏了。”
觀眾確認台上的腦袋還活著,立刻爆發滿堂大笑,有人在踢椅子,有人在吹口哨,更有意思的是,不知是誰丟上來一隻咬了一半的蘋果。
工作人員七手八腳地拆開舞台。小綠一直在小聲地哭,他蹲下來安慰她。小綠搖搖頭:“對不起,是我太胖了,害你演砸了。”
小綠和魔術師坐在海邊一艘廢棄的藍色舢板上聊天。他還穿著剛剛的燕尾服。
他說:“我的家鄉在蘭嶼,離台北很遠的一座島嶼,那邊被文明遺忘了,所以還保持著許多原始風貌,向海的山坡每年夏天都會開滿海芋”
也許是因為白天的事情吧,今夜他有點落魄,人落魄的時候,很容易想家。他又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像一隻猴子一樣到處跑來跑去的表演,不過我想賺錢,我想在島的最南邊蓋一棟房子,然後每天打魚。要知道,在蘭嶼,有魚腥味的男人才最有魅力。”
小綠挪了一下位置,雖然他穿著燕尾服,她卻聞見了淡淡的海水的味道,她想,他的胸膛一定藏著一座海洋吧。
03
旅行團要換去下一個景點了,在大巴上,小綠突然發現自己的包裏被塞進了一隻熊寶寶八音盒,眼睛會隨著節奏一動一動,曲子是一首日文歌《知床旅行》。
小綠激動得差一點從座位上跳起來,記得小時候,外公從北海道回來,帶給她一隻一模一樣的八音盒,也是這首曲子,伴隨她整個童年。一定是那個魔術師悄悄藏在小綠背包裏的吧,一下子就覺得他親切起來,而且他有魔法。
車裏有遊客聽出來曲子的旋律:“《非誠勿擾》裏,最後鄔桑在車裏唱哭的,就是這首歌啊。”
晚上回旅館,小綠給魔術師打電話:“喂,你今天晚上有表演嗎?”
他似乎正在準備,電話那頭鬧轟轟的,他說:“有啊,不過我的部分很早就可以結束了。”
她說:“今天晚上團隊自由活動,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電影演到一半的時候,他才趕過來,抱著一杯爆米花,貓著腰,在黑暗裏深一腳淺一腳地找她。
小綠已經買過爆米花了,於是他便把自己的擱在一邊,和她吃同一杯。有意無意的,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指尖,他反過手,握住她。她掙紮了一下,又不敢亂動,害怕會打翻杯子裏的爆米花,雖然還有另外一杯。
電影的最後,那首《知床旅行》被唱起,鄔桑把車停下來痛哭。小綠轉過臉去看他,發現他也在看自己,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她的臉。小綠躲了一下,他的吻就落下來。小綠死死地咬緊嘴巴,隔著包,握緊那隻熊寶寶八音盒。他來捏她的鼻子,摸到了一臉眼淚。他趕緊坐回自己的位置,說:“對不起。”
小綠把背包抱在胸前,說:“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他說:“我叫阿卡。”
小綠驚得差點跌坐在地板上,疑惑:“什麼?”
他也疑惑:“我叫阿卡。”
小綠哭了:“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一直叫阿卡。”
“不許你叫阿卡。”
“那我叫什麼?”
小綠想了很久。“你叫鄔桑。”
“聽你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我看上去很好欺負嗎?”小綠問他。
“沒有啊,我沒有欺負你,我喜歡你。”
小綠苦笑:“我很胖的,我會卡在升降機裏。”
他抱抱她:“我就喜歡胖的女生啊,而且,我準備訂做一部大一號的升降機。”
就是這個時候,阿卡的電話過來,他問:“怎麼你那頭有人在哭?”
小綠解釋:“是鄔桑在哭。”
阿卡又問:“鄔桑是誰?”
“我在看電影,鄔桑是一個角色。”
阿卡明白過來,準備掛電話。
小綠問:“你找我什麼事?”
“額,差點忘記說了,我打電話是告訴你,七喜不是生病,她是懷孕了。”
阿卡在電話那頭笑得開心極了。
從電影院回酒店的路上,他問她:“我是鄔桑,那我是什麼角色?”
小綠也不知道,所以沒有回答。月光裏,兩個人的影子匍地而行,始終隔著一些距離。他伸出手,拉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