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帝看向四周,目光一一劃過眾人,再度垂落,繼續道,“諸位,那老嫗之子已死,為何獨苟活其心中?
古人嚐駕鶴西遊,但這世間,可否真有西方淨土?若有,亡魂即歸,果否真死?若無,心頭一念,豈敢為生?
這生生死死,究竟是何道理?”
青帝聲音洪亮如鍾,卻始終無一人回答,包括那些已成名多年的宿老、耋耄,都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
道可道,非常道。
若是能口述的道,那便不是真正的道了,顯然,青帝深諳此理。所以,他直接向眾人傳達了他的道是‘生死’,卻並未向眾人解釋,什麼是生,什麼是死。
生生死死,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同的理解,很難苟同,青帝若真講出來,那便是他心中的生與死了,而不是眾人心中的生死。
故而,青帝才通過講述自己的經曆,闡述自己的悟道過程,循循善誘,引導眾人思索、探尋,借以傳達生死之理,生死之道。
不過,眾人能領悟多少,卻全靠各自的本事了。
修行本便是一件奢侈的事,每個人悟性各不相同,麵對同樣的機緣,所得自然有多少之分,即便是聖人弟子,也有高下,自古如是。悟性不夠,怨不得旁人。
天遊峰上,清風縷縷,鬆柏簌簌作響,仙泉潺潺流動,飛瀑墜落山巔,虹光騰入霄漢,奇石林立,古藤蜿蜒,一片祥和。
青帝盤膝靜坐,目光炯炯,身後金光璀璨,燦爛輝宏,一群仙鶴從山下飛過,振翅東去,沒入雲海之中。
“鐺!”
一陣清風吹來,一道鍾聲響起。
青帝驀然抬頭,看向西方,其身側的追隨者紛紛騰入高空,欲要走向西方,卻被青帝抬手阻止。
四周群峰上,眾人全部驚醒,看向麵無表情的青帝,再回頭看向空無一人的西方。
“有人來砸場子了?”楊蕭從思索中醒轉,順著眾人的目光看去。
穆白搖頭,眉峰微蹙,旋即展開,道,“未必。”
剛才那道鍾聲,給他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仿如便在哪裏聽到過。
“鐺!”
又是一道鍾聲響起,餘音化浪,自遠方滾滾而來,經久不息。
“是何方道友鳴鍾,驚擾我家主人講道?”虛天上,有青帝的追隨者開口,警惕的看著西方的天際。
“鐺!”
沒有人回答,回應他的隻有一道清脆而渾厚的鍾音。
“裝神弄……”又一個追隨者開口,卻被青帝搖頭止住。
他站起身,攬袖身前,遙望西方,道,“在下太昊,道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敘?”
“何為生,何為死?”西邊天際,依舊空無一人,不過一道沙啞聲音卻自遠方傳了過來。
青帝不語,濃眉微蹙,繼而展開。
“放肆!”青帝的追隨者怒喝。
萬山之間,群修震動,竊竊私語,紛紛吃驚的回頭,盯住西方。
“這人果然是來砸場子的。”楊蕭抱起膀子,一幅看戲的模樣。
的確,青帝所講授的道便是生與死,而這突然而來的神秘人,卻偏偏向其質問什麼是生,什麼是死,若說此人不是來鬧事打臉的,隻怕不會有人相信。
穆白蹙眉,揉了揉眉心,眸中精芒微閃,緊緊盯住西方。他終於記起來了,為何這鍾聲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隻因他在不久前曾聽過,且還聽了不止一次。
“是他……”他低聲呢喃。
“誰?”楊蕭回頭詢問。
“鸞衣鸞衣?”小家夥也歪頭看向穆白。
“可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那七千年前的黃金骨架?”穆白放緩語速道。
“有趣了,古人對古人,一個七千年前,一個一千年前,都是老祖宗級的人物,年齡大的驚人,這場戲就有點看頭了。”楊蕭摸了摸下頜,回眸看向麵無表情的青帝。
西方,那道沙啞聲音落定之後,晨曦所漫及之處,一具黃金骨架緩緩而來。
他頭頂金色大鍾,通體金黃璀璨,身外金光寸寸,氤氳朦朧,明明是一具骸骨,是已故去的亡靈,卻給人一種神秘聖潔的感覺。
穆白眸光緊收,如觸電般,落向那黃金骨架。
自在那地下暗河將對方跟丟以後,僅一月出頭的時間,這黃金骨架的身外,竟已生出了一層鮮活血肉,稀疏的附著在那骨架表麵。
尤其是其頭部,已長出完整的肌體,金燦燦,模糊已能看出麵容輪廓,竟是一個極為英俊的男子。
“這……”穆白驚訝難言。
“鸞衣!”小不點鸞衣臉色巨變,匆忙飛竄入穆白的發絲之間,顯得很慌張。
“生死人,肉白骨!”楊蕭衣袍滾動,那黃金骨架來臨之時,整個天地間的勢全變了,直接引發異象,卷起風暴。
“逆天了!”楊蕭呢喃,驀然盯住那隻巨鍾,沉聲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