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三月蕭條寂寥的大地相比,小鎮裏的光景確實要熱鬧得多,叫賣時的吆喝聲,行人的低語聲,貓的咪嗚聲,還有那炸臭豆腐的滋滋聲,與彌漫在空氣中的酒香交織在一起,能讓一顆沉寂的心感受到生的喜悅。
季楓停了下來,輕輕地閉上眼,感受著來自四方的聲音,嘈雜,很嘈雜,但比起玄冰澗裏的那種寂靜與孤獨,確實要好上千倍、萬倍——我現在倒真是有些不明白了,我是怎麼在那個鬼地方熬過五年的?
師傅,你可知道,在我午夜夢醒的時候,在我被寒氣與孤獨吞噬的時候,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甚至,我想過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你可以用任何方法來懲罰我,但唯獨不可以將我關進玄冰澗那個冰冷寂寥、死氣沉沉的地方。
但我的理智告訴我,我絕不可以殺你——你是師傅,我是徒弟,你傳業授道之恩,我從未忘記,我也知道,你將徒弟打入玄冰澗也是出於對徒兒的愛護,你對徒弟的愛,徒弟明白,但是有一點你錯了,你愛的方式錯了。愛的方式錯了,愛的結果隻有一個,你有多愛我,我便有多恨你!
這是否正如處於叛逆期的青少年和父母一般,父母以愛為出發點,為自己的孩子考慮、打算,讓他們按照規劃好的路線行走,生怕他們偏離預定的軌道。
處於叛逆期的青少年們又何曾不明白父母對自己的愛,又如何不明白父母對自己的期望,他們被動地按照父母規劃好的路線去行走,心中卻渴望著一份屬於自己的自由。
在青少年在父母的愛與個性自由之間苦苦掙紮的過程中,一旦他們感受到愛的對自己的束縛時,心中產生的隻有怨恨與埋怨。
當這種情緒積累到一定程度,父母與孩子之間的交流便會出現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這也就是為什麼有些時候父母的一兩句嘮叨便會激起少年們的劇烈反應,此時,父母的愛,對少年們來說,隻是一種束縛而已。
愛,本沒有錯,若是方式錯了,愛也會失去它的真諦——給人以溫暖與安慰,也就是說,我們不僅要愛,更要學會如何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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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可是要吃麵?”麵攤上一婦人見一藍衣男子閉著眼一副很享受的樣子站在麵攤旁,以為他是被麵的香味吸引,欲前來吃麵,便開口問道。
季楓睜開眼,摸著鼻子尷尬的笑了笑,細聞之下,一股濃鬱的肉香味撲鼻而來,季楓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問道:“老板,什麼肉竟有這樣的香氣?”
那婦人生的一張圓臉,皮膚倒也算是白皙,衣著打扮給人一種幹淨利落的映像。聽得季楓的話,那婦人笑道:“那是羊肉湯的香氣,我做的羊肉湯可是好吃著哩,公子可要來一碗。”
季楓也不顧及身上又沒有銀子,便應道:“好,如果能再有碗麵就更好了。”
“聽公子口音,想必是外地人吧,我們這裏的臊子麵乃是本地的特色美食,公子是否要嚐一嚐?”那婦人一邊從土陶罐中舀湯,一邊介紹道。
季楓盯著羊肉湯,眼睛眨也不眨的,道:“是麼?那我一定得嚐嚐。”
圓臉婦人端上一大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羊肉湯,道:“好的,公子,你的羊肉湯上來了,慢用!”
季楓接過羊肉湯,隨便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吹了吹湯上氤氳著的白色蒸汽,雙手捧起湯碗便往嘴裏灌去,不料那湯雖十分燙嘴,但隻見季楓喉結上下滾動,豆大的汗珠自額間沁出,喝得極為舒暢。
“這人莫非是餓死鬼投胎不成,喝得那般急躁,不知道這剛起罐的羊湯很燙嗎?”隻聽得季楓身旁一麻衣人這般說道。
“哈哈……”眾人一陣哄笑。
季楓亦笑了笑,這群人莫非是白癡,喝碗湯也要笑成這副模樣。
當別人笑你的時候,最好的的還擊方式莫過於一個輕蔑的微笑。
不一會兒,那婦人便端上來一碗臊子麵,正當她準備遞給季楓的時候,一隻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婦人的手腕,用的勁兒似乎大極了,裝著臊子麵的碗脫手落地。
突然一隻快如疾風的手接住了那碗麵,季楓端在手裏微閉著眼睛聞了聞,緩緩道:“這麼好的一碗麵,丟了豈不可惜。”
“小子,我且問你,你有錢沒有?”隻見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人鬆開那婦人的手腕,質問道。
季楓看了看那個大胡子,又看了看那婦人,似在猜測兩人的關係,笑著搖了搖頭,道:“沒有。”
那婦人微微一驚,臉上起了些許變化。那大胡子卻手一推將那麵打翻在地,繼而又一揮手,一巴掌打在那婦人臉上,速度之快,堪稱行雲流水,隻見那婦人癱倒在地,右臉頰紅如朱砂,左臉卻白皙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