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當然的,那些聽到聲音的幹事和學生都會衝到三樓來,正當所有人都在關注那間教室的時候,他便從四樓下來,或直接走到一樓或混在人群裏麵等著被幹事趕下去——等到莫尚桑他們的注意力又被引到四樓時,他就可以從容不迫的用二氧化碳滅火器砸破男廁所的窗戶逃之夭夭。

本來最早發現這個窟窿的幹事是想跟著追出去的,但他腳剛一著地就摔了個仰麵朝天。

莫尚桑這才知道,對方身上帶著的鋼珠不光隻有前麵在四樓教室撒下的那一點。

當然此時他們的行動還沒有徹底失去希望。那個吃過鋼珠虧的田徑生幹事被對方的囂張氣焰激發出了專業所長,小心而勇猛的從男廁所窗口一躍而下,在很遠的距離安全落地,然後跑向自己那台助動車——畢竟,人腿再快也快不過吃油的機器輪子。然而他轉動車鑰匙後,車子引擎並沒有一如既往的爆發出轟鳴,反倒像個彌留之際的老人在咳嗽,並且咳幾下之後就駕鶴西遊,再也沒發出聲響。

後來等這輛車被推進維修店,他才知道車屁股右側那根三十五度仰望天空的排氣管被人灌了不下200毫升的統一冰紅茶。男幹事絕不會想到,這些水不是對方在砸窗逃跑之後灌的——其實早在一個多小時前,當他停完車後跑上那條空中走廊時,自己順路載來的男生就已經在給這台車子喂水喝了。

馬賊是不會讓他們抓到自己的,因為他總有一天要以新的身份出現在一個人麵前。

他答應過那個人。

莫尚桑在那個停電之夜所犯的最大失誤並不是讓駱必達逃走。

小偷跳進男廁所的時候,莫尚桑距離目標隻有二十米,但他並沒有急於跟進,而是等待支援,因為他清楚小偷這一跳,就已經是甕中之鱉。等他和兩個幹事跳進大樓後,第一個措施就是下去搜索各個樓層,卻唯獨忘記了仔細檢查自己著陸的男廁所。

按照一般人的思維,小偷跳進男廁所後肯定會往樓上或者樓下逃逸,所以,很少有人會想到對方就躲在這個男廁所。

駱必達就屬於那少數人之一。

當他跳進那個窗戶之後,第一個動作就是伏在地上察看格間門下麵那道寬縫。不出他所料,最靠裏的那個格間有人,而且從縫裏看進去,隻有一隻腳站在地上,還在微微發抖。沒有一個男人會在上蹲位時玩金雞獨立,除非他不在上廁所,並且另一隻腳剛剛扭傷,需要按摩。

駱必達退後幾步,從書包裏麵拿出那根比較粗長的環形鎖打開,緊緊握在右手裏。後來他很慶幸自己把那根環形鎖拿了出來,因為當他對那個格間說“假如你拿著那把丁字刀,就把它交出來”時,裏麵那人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格間門被呼的打開,一個黑影衝出來的同時手中的金屬物件寒光一閃。

駱必達側身避開攻擊,手裏的環形鎖下意識的往那閃光的地方猛抽過去,緊接著也不管打沒打中,再一個反手甩回去,砸在對方的脖子上。

丁字刀的刀頭隻劃破了一點環形鎖的塑料外皮,然後握著它的人就倒在了地上。馬賊立刻一屁股坐到小偷背上,用環形鎖當作臨時手銬綁住對方反剪在背後的雙手,然後一把抓起那人的頭發,將臉扭向自己。

借著叼在嘴裏的手機燈光,他終於看清楚小偷的上半身,手機屏幕的光線讓一件金屬物件閃閃反光,然後馬賊怔住。

那是一張稚嫩的臉,乍看上去可能隻有初一或者初二,連嘴角上的短毛都不曾長出。

他真的還隻是一個孩子。

而那件在黑暗中因為手機燈光而反光的是左胸口的校徽。駱必達夜視能力極好,很快就認出上麵的字,的確寫著XX初級中學。在搏鬥中穩占上風的馬賊竟然周身一個冷戰,再一次抓著男孩的頭發,發現他並沒有穿校服,而是一件平常樸素的外套。但外套裏麵的衣服領子他卻也看清了,發現那是邊緣破碎不齊的舊衣服,在這樣的天氣甚至顯得單薄。他眉頭一擰,反身去照亮他的腳,發現男孩穿的是一雙很舊的回力牌跑鞋——這在如今的中學裏基本可以稱為古董。

正有點走神,駱必達身下一陣扭動,顯然是小男生清醒了過來。

馬賊從他身上起來,撿起掉在地上的丁字刀,然後一把揪起對方的脖子連拖帶拽地出了三樓男廁所。小男孩邊走邊要掙紮,駱必達一把將他摁到牆上,控製住自己的激動情緒,輕聲但是嚴肅的告訴他,自己不是來抓他的,是來救他的——這個混小子要是想在這個鳥籠子一樣的大樓裏麵躲過那幾個人的追捕,就要聽他的。

當時樓道很黑,也沒有打開手機燈光,男生看不清對方的臉,但是那種嚇人的語氣震懾住了他,便連忙點點頭。

駱必達滿意的把他從牆上揪了下來帶到二樓,發現一些自修教室裏麵還有不少人在拿手機燈光看書,都看不清臉,反倒像墓地裏的鬼火,心裏便頓時有了主意,悄聲問男生有沒有手機。不出意料,對方搖搖頭。駱必達解下自己書包,拿出一本沒寫名字的大學英語六級參考書和一支筆塞到他手裏,輕聲叮囑他道:你等下進去,看到那些用手機燈光看書的人沒有?你就過去坐到他/她邊上,問對方借點光源,然後用這支筆在書上做記號裝作在複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