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繼任尹氏族長(3 / 3)

於是所有人都安靜了,等待著看許行崇怎樣“教訓”許年恩。

而許年恩也終於停止舞步。

他抓著雲之初的手,兩個人並肩站在燈光下。

她才夠及他的肩膀,然而兩個人站在那裏,契合到天衣無縫,仿佛天生便是一體。

“我好像不是很明白堂叔的意思。”許年恩的表情依然是笑著的,那樣清澈,好像還隻是個孩子,“什麼叫做鬧夠了?”

可是眸子,卻深沉得和八旬的老者一樣了。

許行崇的心裏驚了一下。

沒想到這兩兄弟,居然真的是一個模子裏刻畫出來的一般!他是和許年錦交鋒過的,當初許年錦接管許氏,他第一個反對,可也是第一個敗下陣來的。

許年錦……

那恐怕是他人生裏最可怕的經曆了。

禮貌得體地微笑著,彎腰為他開門,鞠躬為他斟酒,每一聲“堂叔”叫出來,都似乎帶著十二分的敬意。可是就是帶著這樣禮貌的微笑,許年錦把一張資產清算表放在他的麵前——

“要破產,還是要繼續榮華富貴,堂叔還要好好思考下吧。”他這樣說著,唇角的笑意始終不曾掩去,那麼溫和。

而此刻的許年恩,也帶著清澈的笑容。但是,始終許年恩也隻是許年恩,而許年錦已經死了吧?許行崇這樣堅定自己的信心。

“年恩,我知道大伯一向寵你,他送年錦去英國留學,獨獨留你在身邊百般寵愛。當初你要進入娛樂圈,家族裏也是一萬個反對,可是大伯一句話,沒人敢有任何異議。我知道你是任性慣了,也不想苛責你,可是如果你一定要拖垮許氏,那絕對不行!”

周圍有人附和。

“沒錯,你玩你鬧是你的事情,當初有年錦撐著,我們無所謂,可是現在年錦不在——你看看,你已經捅了多大的簍子!”

“如果真的不想管公司的話,我們不會勉強你。”

“哦……”許年恩忽然笑開,“那麼,大家的意思是,隻要我放棄族長繼承權,那就任由我玩,我鬧嘍?”

那聲音居然是十分的愉悅。

雲之初卻感覺到了他手心的微涼。於是她更握緊了一些。

沉默數秒。

“我們並不是要逼你放棄族長繼承權,隻是……不希望一個沒有擔當的人來做許氏的族長。”許行崇沉聲道。

許年恩側過頭。

嘴角笑意淺淡。

“那如果,我不肯呢?”

許行崇怔了怔。

“不肯?”他仿佛懷疑自己聽錯了,連聲重複了一遍。

“是啊,假如我不肯的話,堂叔,還有你們,打算怎麼樣呢?”他樣問著,語氣散漫,似乎這不是在討論族長的位置,而是在討論,今晚的哪一道菜比較好吃。

“那我們有權要求召開家族會議,投票決定。”許行崇毫不示弱。

如果召開家庭會議的話,年恩一定會落選吧?

雲之初一急:“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年恩並沒有做錯,是莫奇在陷害他!在這個時候,你們作為他的家人,不僅不安慰他支持他,還要落井下石嗎?”

她實在看不下去,這些人,真的有當彼此是親人嗎?

他們關心的,隻有許氏而已嗎?

她忽然想起尹樹“去世”的時候,尹家人的嘴臉來,也忽然明白了——原來在這些家族當中,親情隻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把他們聯係成家族的,不是血緣,而是共同的利益。

她可憐的……

年恩。

人群中站出一名女子來。

“你還有臉站在這裏嗎?”她皺眉看著雲之初,好像她是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似的,“如果不是你,莫奇會針對年恩嗎?真是……不要臉的女人!”

“沒錯……不自重……”

那些不屑和鄙夷的目光紛紛投來。

雲之初漲紅了臉。

“才……”才不是這樣的!她想要辯解,可是——

許年恩先她一步站了出來。

“夠了嗎?”他的聲音忽然冰冷起來,連笑容也斂去了。

他生氣了。剛才那麼多人指責他,逼他讓出族長的位置,他都沒有生氣,或者說都能保持良好的笑容,可是現在他卻生氣了。

他不允許任何人看不起雲之初!

“這樣群起而攻之,是你們的自己傳統,還是我沒學會的許家的傳統?”他轉身,將雲之初輕輕擁緊,“你們想要我讓出族長之位而已,不是嗎?你們想要答案,那我就給你們——”

周圍沉靜下來。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許年恩的決定。

許行崇捏了一把汗——如果許年恩肯讓位,那麼下一個第一順位繼承人,就是他了。這是他成為許家主人的絕好機會!

許年惜站在不遠處,微笑著看著許年恩的背影。無論他作出什麼決定,她都不會反對。她相信自己的弟弟,能夠作出最好的,令自己最幸福的決定。

雲之初緊張地極了。

可是……

她應該相信他的是不是。他一定能夠解決所有難題。

“我宣布——我許年恩,絕不放棄許氏族長的繼承權,而且我還宣布,她,”他溫柔地凝視雲之初,看到她緊張的目光,悄然笑開,“雲之初,會是唯一的族長夫人。”

“什麼?”

“怎麼會這樣?”

許氏族人一下子沸騰了——他們原來以為,許年恩毫無其他選擇,一定會宣布放棄繼承權的!

“年恩,要是召開家族會議,你一樣會被罷免!”許行崇惱怒,“與其大家難看,何不見好就收,這麼固執!”難道他以為他還有勝算嗎?

“我們全部都會反對你繼任族長!”許氏族人裏有人率先應道。

“沒錯!許氏不能交給這樣一個吊兒郎當的小子!”

草地上響起喧嘩聲。

那些爭論,隨著夜風,也飄進小陽台上兩名悠然地品著茶的男子的耳朵裏。

尹樹笑了一笑。

溫綽飛也搖了搖頭,歎息。

這些人,真的以為,許年恩隻是經紀公司所包裝出來的那個形象而已嗎,真的以為,他隻是一個固執任性,隻會玩鬧的小孩子而已嗎?

尹樹放下茶杯。

在很久以前,許年恩就已經不是孩子了吧……

在……

小攸去巴黎的那一年,或許更早,在知道,她是他的姐姐的時候開始。他就已經不是單純的孩子了。

這麼多年了。

他透過濃重的夜色,望向草地上落落站著的許年恩。

他的側影,在燈光的照耀下,有一個清晰而優美的輪廓。他的嘴角沒有了笑容,眼底的光芒——

比黑夜還暗。

“家族會議嗎?”他淡淡地笑著,“在召開家族會議之前,不如我們先來召開一次股東會議吧。”

他話音剛落。

肖管家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現,將手裏的文件一份份發給在座的人。

大家都莫名其妙,不知道許年恩要搞什麼名堂。

許行崇不屑地翻開文件:“年恩,不用再做什麼無謂的掙紮了,就算你……”他隻瞄了文件一眼,臉色劇變——

“這……這是……”

額角上冒出豆大的汗水,他的雙手都顫抖起來,眼睛瞪得像牛一樣:“這個是……”

“哦,這是我無聊的時候,買著玩玩的股票。”許年恩笑容無害地,“沒想到,買著買著,居然買了這麼多,這家公司——咦,堂叔,好像是你的公司吧?”

許氏旗下,由許行崇負責的公司T&;J,是許行崇最大的資產。

“堂叔,你不是一向聲稱,你對這家公司有絕對控股權嗎?怎麼被我買了這麼多股票,卻不知道?”

他笑容清澈地望著許行崇。

然而這笑容在許行崇的眼裏看來,卻像惡魔一樣可怕!

“年均!”他一聲怒吼。

被叫到名字的男子微顫顫地從人群裏走出來,早已害怕得雙腿發抖:“爸爸,對不起……我……我跟人投資房地產,虧了很多,我怕你罵我,所以找年恩幫忙……我想他是準族長……我早就勸您不要……”

“混賬!”手揚起,“啪”的一聲,許年均被打得摔倒在地上。

許年恩隻是笑。

“要破產,還是要繼續榮華富貴,堂叔還要好好思考下吧。”他這樣說著,唇角的笑意始終不曾掩去,那麼溫和。

許行崇猛然怔住。

他的脊背忽然一陣發涼——

這,明明是許年錦跟他說過的話!這兩兄弟!

其餘的許氏族人,在看到自己手裏的文件之後,都猛然變了臉色。原先咄咄逼人的氣勢,一下子縮了回去。

有人悄悄往後站了一步,似乎生怕自己被當作下一個靶子。

雲之初吃驚極了,些人怎麼……

她轉頭去看許年恩——

他的嘴角,又浮起了笑容。那種明亮的笑容,溫暖得好像能照亮全世界。可是……可是他的手,好冷好冷。

她的心,被這樣的寒冷冰得好像生出了瘡一樣,痛極了。她沉默地握住他的手,她想,她現在隻能以這樣的方式守護他了。

許年惜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的心,冷極了。

或許她早該看清楚的,在媽媽被迫離開許家的時候,在尹樹“去世”的時候,她早該看清楚,在這樣的大家族裏,期待親情是一件多麼可笑的事情。

所幸,所幸,她和哥哥還有年恩,是成長在小鄉鎮裏。

所幸,所幸,她還有年恩,還有尹樹。

她轉身離開。

身影有一些淒涼。

夜色下,明亮的燈光。

許年恩站在這一片燈光之中。

他的背挺得筆直,目光靜默含笑,掃視著在場的每一個人。

“那麼,家族會議要什麼時候召開呢?”他笑著輕聲問道,“我也想在會議上,把屬於我的資產好好清算一下,既然不能繼任族長了,總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一下,是不是?”

“這……”眾人麵麵相覷,“你想要做什麼?”

“當然——該屬於我的公司,我就接手來經營嘍。我想,族規裏沒有禁止這個的吧?”

所有人都傻了。

依照他們手裏的資料來看——

如果許年恩要求清算他的資產,那肯定——超過許氏家族的36%!再加上許年惜手裏的資產,還有——

尹氏家族背後的支持!

他們無疑是沒有勝算的!就算許年恩放棄了族長的位置,實際上他還是擁有對許氏的統治權!

草地上陷入一片死寂。

許行崇早就灰溜溜地退到一邊,許年均低著頭,害怕得不行。回到家裏,肯定有一頓暴打在等著他吧。

許年恩的目光,悠然地掃視著每一個人。

雲之初站在他的身側,緊緊地握住他的手。時間每過去一秒,他的笑容每加深一份,他的手,就越冰冷。

許年惜走上大門前的台階,她轉身,最後深深地看了草地上的人一眼。

她看見她弟弟僵硬的背影。

終於歎息,推門進去,關上門,她忍不住靠著門失聲痛哭。

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有人先站出來。

“其實,我們也並不是一定要你交出族長繼承權……”許年倫猶豫著,“我們隻是有些著急,現在外麵這麼多傳言,許氏旗下許多公司的股價都跌了許多,很多小股民紛紛拋售,我們一邊要防著外人趁機大筆買進,也很為難……”

“是啊……如果年恩你能處理好,那自然是最好的……”

“對對,我們也樂得輕鬆嘛……”

“畢竟族長的位置,已經傳到你們家了,我們這些人實在是……”其實他們也輪不到族長的位置,何必犧牲自己的利益,為他人做嫁衣裳?

還是實際的經濟利益比較重要一些啊。什麼族長的位置,徒有虛名又有何用?

他們仿佛都忘記了自己剛才咄咄逼人的模樣。

許年恩勾一勾嘴角,然後盯著許行崇:“這裏堂叔的輩份最高,還是聽堂叔的吧。堂叔,您說呢?”他的語氣,極為恭謹。

許行崇忍不住渾身顫抖了一下。

這種語氣,實在是太像!

太像許年錦!

他甚至要懷疑,是不是許年錦的靈魂附在了許年恩的身上!

許行崇一低頭。

“我沒有意見。”他也在利益之前敗下陣來。

臉上的笑容終於消隱到不見一絲一毫。

眸子也冰冷。

連語氣,都冰冷:“既然這樣,我還有一句話,要你們全部都好好記住。”語氣中的恭謹,在這一瞬間全部消失不見。

他忽然好像一個君臨天下的帝王,聲音中都透著不可抗拒的霸氣。

“從今天氣,我許年恩不再是準族長,而是許氏真真正正的族長。”

眾人都沉默。

他們的眼底都透著顯而易見的驚恐。

眼前的男子——

真的是平日裏他們印象裏的許年恩嗎?真的是,屏幕上那個薄弱到好像需要全世界保護的許年恩嗎?

他在宣布——

他正式繼任族長!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身後好像都有黑色的霧氣繚繞著,如強大不可抗拒的魔鬼。

“那麼,就請大家好好享受這個愉快的夜晚,稍後就各自回家吧。”許年恩最後留下一句,然後轉身。

他邁開步子向前走。

雲之初緊緊跟上。

他的手,和她的手,始終緊緊握著。

許年恩大步地走著,直到走遠了,直到走上大門前的階梯,直到所有人都看不見他的時候。

他站住腳步。

忽然整個人,如失去操控的牽線木偶一樣,軟軟地趴在雲之初的身上。

雲之初踉蹌,用力撐住他的體重。

“年恩……”

她察覺到,有一顆淚水,悄無聲息地低落在她的肩上。雲之初愣住,哽咽到不能說話。

她心疼地緊緊擁住他。

良久,許年恩的聲音,輕得好像微風一樣。

“沒有關係,我有你們就夠了……”

“我不會倒下,因為還有事情等著我做。”

“我還要,保護你……”

又是良久。

“嗯。”她輕輕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