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巡完城,趙秉派人安排了兩人休息,一夜無事。
次日,李彥去了糧倉交接,蘇遠已死,下職位虛人空,僅存倉庫出納一人。老者年過花甲,眼花耳聾,李彥大聲提問,無論何事,他總一句:“這得問軍爺”,至於“軍爺”是誰,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李彥方知,趙秉另有外監,皇上派來的太倉不過是個空銜,看來趙遠之死,另有內情。
交接完畢,李彥同倉庫出納回了趙秉,諸事不論,趙秉但有言,李彥皆唯唯諾諾。一連幾日,衛軍毫無動靜。李彥住於糧倉外圍,三進之所,曾冰鴻住於內院,雖兩情相悅,終有禮教大防,相敬如賓。趙秉自從第一日相見之後,操練兵馬,屯田積糧,日理萬機,總之再沒與李彥見麵。
閑來無事,又無街市瓦坊,兩人宴起早睡,百無聊賴。曾冰鴻長於閨閣,除了牌九色子,便隻會踢毽子、蕩秋千、琢釘等遊戲,李彥皆不在行。至於太祖棋,曾冰鴻耍賴賭悔,終究想不過李彥。兩人還是雙陸棋,走得旗鼓相當。
這日,兩人走了一會棋,李彥看書,曾冰鴻織繡。待吃過中飯,李彥見送膳之人換了,心內在意,從袖中取出三枚銅錢。正麵為陰,背麵為陽,兩陽一陰為陰爻,兩陰一陽為陽爻,三陽為陽爻,亦為變爻,三陰為陰爻,亦為變爻。第一次拋擲,為初爻。李彥如此議定,默默占卜。
李彥第一拋擲即是三個背麵。
曾冰鴻看了,抬頭笑道:“啊,好手氣,第一手就是渾純。在玩關撲嗎,怎麼不叫我?”
李彥道:“不是,我在占卜!”
曾冰鴻聽了好奇,圍過來看著。李彥一共拋了六次,一陽、二陰、三陰、四陰、五陽、六陰,正是“屯”卦。
李彥看了片刻,喃喃道:“初爻由陽爻變成陰爻,成比卦!屯卦堅固,比卦進入,震變成土,車隨馬,兄長之,母覆之,眾歸之。呔,竟是公侯之卦象,不對,不對!”說著搖頭,就要重新再卜。
曾冰鴻雖看不懂,但聽得明白,笑道:“為什麼還要算?據說當年畢萬去晉國做官前,卜得此卦,而後屢曆戰功,結果封侯拜相。若是不合心意就重算,那還不如自己給自己選個卦,豈不便宜?”
“我不想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李彥笑笑,將銅錢收入袖中。已經讓曾冰鴻卷入這場無妄的戰爭,他不想讓她再添無謂的煩惱。
“彥,你自來不是喜歡淺顯的歌曲、傳奇、演義,《易》雖聽說包羅萬象,但晦澀難懂,你怎麼會耐煩看它。”曾冰鴻好奇道。
李彥不慌不忙,解釋道:“家父常道:‘不知《易》,不足以為太醫。’《易》曰:易生太極,是生兩儀。又曰:立天地之道,一陰一陽。《內經》曾道:人生有形,不離陰陽。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是故內有陰陽,外亦有陰陽。在內者,五髒為陰,六腑為陽;在外者,筋骨為陰,皮膚為陽。日常診病,望聞問切,莫不以先別陰陽為要務,而調和陰陽。望診,色澤鮮明者為陽,晦暗者為陰;聞診,聲音洪亮者為陽,微弱者為陰;切診,浮、數、大、滑等脈為陽,沉、遲、小、澀等脈為陰。”
曾冰鴻點頭道:“原來如此!”見李彥說起李安時不再消沉,心內寬慰。
“《易》中包羅萬象,那是一點不假,其中不隻有吉凶,還有管理、幾何、歌曲、書畫、功夫、舞譜、算數、飲食、建築、風水???,還有養生”李彥刮著曾冰鴻的鼻子,笑道。
曾冰鴻聽李彥說得如此之好,便央求要他教教自己。
李彥自是惟命是從,講道:“①《易》一書講求爻象,那何謂爻象?你且看這個‘爻’字。”於是用手指蘸了點水在桌麵上畫著:“一撇一捺,這是一交;又一撇一捺,這又是一交。初交為正,再交為變,一正一變,互相乘除???”
正說著,趙秉派人來請李彥,李彥笑著答應,與曾冰鴻打了個招呼,便與來人聯袂出門。一路上,李彥之心七上八下,十分不安,有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待到趙秉門口,正逢裏麵議事,來人往裏麵通報。片刻,趙秉臉色微怒出門,見了李彥又轉怒為喜,歉然道:“下人忒不懂事了,賢弟既來,還通報幹什麼,直接進去就是了。”說著就拉著李彥往裏走。
李彥忙拱手道:“禮不可廢!”心內卻感歎,不過幾日,趙秉給李彥的感覺,已是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