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1 / 3)

連錦年隨意地擺了擺手,看了一看,便皺了眉:“怎麼,南王還沒到嗎?”劉洋急忙上前了,掬起滿臉的笑,道:“奴才方才派了人去請,隻說王爺今兒個一早就出了府了,卻不知為何乾華門那兒還沒人瞧見進宮了……”

連錦年哼了一聲,也不再講話,便徑自在桌前坐了,展一個笑,對眾人道:“既如此,便不等了。”又對劉洋道:“傳膳吧。”華清為難地:“還是再等一等罷?”連錦年冷笑:“怎麼,還怕餓著他不成嗎?”

華清也不再講話,便領著眾人坐了。

若如卻一副心思都不在今日的午膳之上,滿腦子都是方才若梨講的話,嗡嗡在耳邊響著。

華清坐定,看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莫名地心中又有了一絲陰影,卻還是含笑問道:“皇後今日怎麼了,好像心神不定的樣子。”

若梨在一邊笑嘻嘻地接到:“母後,方才梨兒跟皇後問起當日她和皇兄在宮外相識的情景,想來皇後是羞了。”

話音未落,隻聽見綠蘿小聲地呀了一聲,原來是若如手中的絹子落了地。若如急忙彎腰要去揀,卻被一邊的皇帝搶了先。

連宸祈撿起帕子,嘴角是不盡的溫柔,遞與身邊的侍女:“去換了新的來。”侍女接過帕子,應聲去了。

華清看在眼裏,心中一動,便笑道:“皇後入宮也有些時日了,怎麼都不見皇後使那條帕子?”腦子中浮現出那日在湖邊見到的女子,手中的那條絲絹,心中有無名火起來。

那可是祈兒送與她的定情信物,怎麼可以就這樣隨便給了一個侍女!

若如一愣,已經脫口而出,惶惶地:“那條帕子……”是皇帝送了帕子給畫扇的定情之物嗎?心中一沉,不由地攥緊了裙角,“那帕子……”見她如此,皇帝倒以為是她不小心弄丟了,卻不敢說出來,便解圍道:“帕子是每日都要換的,母後平日裏深居簡出,許是碰巧沒看到罷了……前日,前日兒臣還看到皇後使那條帕子呢。”

華清冷笑一聲,拉下臉來:“是嗎?”轉而對喜兒道,“去,把你們主子那條帕子取來。今日是皇後正式見公婆的日子,這定情的信物還是帶在身邊好。”

喜兒一時鬧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什麼帕子,什麼定情信物,怎麼從來沒聽主子提起過?卻又不敢問,隻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正午的陽光透過煙霞色的紗窗照進來,整個屋子籠罩在一層淡淡的粉色之中。一屋子頓時沉默下來。連錦年不明就裏,小心地看了一眼綠蘿,隻見綠蘿亦是皺了眉頭,一臉大事不好的神色,便知道清兒是真的惱了。

“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亦沉了臉,吩咐喜兒。

“去了,怕也是拿不出什麼帕子來。”華清忍不住開口,道,“皇後不是已經把帕子賞了給陪嫁的丫鬟了嗎?難道如今又要去要了回來?”聲音裏是閑閑的譏誚。

原來她早就知道了。連錦年無奈地摸摸鼻子。雖然他是並不看重什麼定情信物的,卻知道像清兒這樣的性情女子,對這些東西很是在意。這皇後竟敢把那條帕子賞了給一個丫鬟——應該還是她親自繡了給祈兒的那一條吧?

若如聞言,瞬間變了臉色,情急之下,隻能低了頭,泫然欲泣:“太後恕罪……臣妾真的不知道那帕子……不知怎麼的就沒了……原來是被那賤婢偷了去……”身邊的喜兒見若如如此,便會了意,雖然還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接道:“難怪奴婢找遍了坤明殿也找不到,原來是被那賤婢偷了去……太後娘娘明察,主子是萬萬不敢把皇上送的東西賞給一個賤婢的……”

“賤婢賤婢,自己都是一個奴才,還好口口聲聲喚人做賤婢。”若梨聽了刺耳,不由地想起那名受罰的侍女,沒好氣地。

若如眼中含了淚,聲音低若蚊蚋:“臣妾沒有管教好下人,罪該萬死。”心中卻是恨恨地,幾乎要吧一口銀牙咬碎。

該死,沒想到這雲畫扇倒是機靈,竟想從太後這邊下手!

這時,內侍進來稟報午膳已經傳到,綠蘿在一邊扯了扯華清的袖子,趕忙地使眼色。連錦年亦打圓場:“罷了。不過皇後身為後宮之首,竟連自己的一個陪嫁丫鬟都不能好好管教,如何服眾?”

若如頭更低:“父皇教訓得是。”

便喚吳意子出去傳了膳,滿桌的佳肴鋪張開來,頓時香味四溢。華清亦不過還是小孩子的性子,連錦年回宮她心中已經是歡喜不已,便也把這不愉快拋到了腦後。

若如吃著盤中的佳肴,卻如同嚼蠟。

她的手心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脊背之後是一陣一陣的發涼。木然地揚著空洞的笑,機械地應對著。

太可怕了。

雲畫扇那個賤人必定是認出皇帝來了……大婚的那個夜晚,她定然是認出來了,所以假裝昏厥要引起皇帝的注意……

隻是太不可能了,就憑她那一張醜陋的臉,怎麼可能會……

不管如何,雲畫扇不能活著,不能讓她再活著……她就雲若如是那個與皇帝相遇的女子,她就是大玥朝的皇後,她不能給別的人任何的機會來推翻她到手的幸福,她不能讓皇帝知道,她不是他要娶的女子!

下定了決心,她的眸底是一閃而過的寒光。

就像當年她的母妃一樣,幸福是要自己爭取的……一旦到手,任何阻撓她的人,都要死。

雲畫扇,你等著吧。很快,我便會送你去和你那個短命的娘相會了!

冬日裏,正午的陽光最是明媚。滿枝的冰雪在柔和的日光下,不僅不化,反而反射出耀眼的光。整個園子仿若都是冰雕的一般。恍恍惚惚間,竟以為自己身處仙境。

終於是掃完了長廊上的冰,畫扇揉揉酸痛的肩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收拾好鏟冰的工具,她往手上嗬了一口氣,頓時感覺暖和不少。管事的見她站起身來,便踱著步子過來,似模似樣地檢視了一番,才道:“不錯,下去領賞吧。”

所謂的賞,不過就是中午的午飯罷了。一個半冷不熱的饅頭,配上幾小撮鹹菜,便是她的午飯。畫扇握了饅頭在手裏,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可眼角的餘光還是不經意見瞄到了桌子上,其他侍女的午飯。

熱騰騰的米飯,油光光的醬鴨,綠油油的青菜,色彩眼裏的西紅柿蛋花湯,飄散著淡淡的香氣,撲鼻而來。

不禁咽了咽口水。

正看著,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是一眾侍女換了班下來吃飯了。畫扇瞧見葉兒亦在眾人之中,不由地朝她露出一個感激的笑。葉兒亦瞧見了,唇邊是一閃而過的笑意,便瞬間斂了容。

畫扇心中暗了一暗,知道那日的事情之後,葉兒也是怕了,不敢再與她親近,也不能怪她。那一次,葉兒被拖下去打掉了半條命,在屋中休養了大半個月才下了地。

原本畫扇就因為臉上的綠斑而沒有人肯和她親近,這一來大家更是避之唯恐不及,都說她命中帶煞,凡與她牽扯上的人都要倒黴。

倒果然是應了那一句,天命災星。

畫扇在心底無奈地嘲笑自己。

回到自己屋中,隻見姑姑正坐了在窗子低下,就著透進的日光做著針線。見畫扇進門來,她抬起頭,微微一笑,那眼中是無盡的溫柔與慈愛。有那麼一瞬間,畫扇幾乎要以為姑姑的病好了,驚喜地衝上去抓住了姑姑的手,卻又發現,姑姑手中的一塊帕子,竟是他送與她的那一條,如今上麵是千瘡百孔,遍布著刺目的黑色線條,亂糟糟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