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7章 離愁漸遠漸無窮(2 / 3)

他好可怕!

“皇上來是要和民女一同賞花的吧?”特別咬重了民女兩個字,畫扇急匆匆走至窗邊,推開那半掩的窗子:“喏,就在這裏。”

雪白的海棠花,正迎著秋風瑟瑟晃晃。

連宸祈歎了口氣,也不便順著她起身走至門外。這一株海棠,昨夜看還隻是花苞,今兒個早上一來,卻已經綻放滿枝的芬芳。連日來心中的陰鬱居然在那一瞬都消逝了,當下的第一個念頭,居然就是想讓她也一同欣賞這美麗的花兒,便來不及思考,便喊了吳意子送過來。

他轉頭,對著窗子裏的畫扇笑道:“你不出來麼?”聲音是那樣的溫柔,眉眼幹淨,一如初見時候,他在馬背上那個表情。

那個,讓她一眼就喜歡上的表情,那張,讓她一眼就無法自拔的臉龐。若遺忘了這一段日子一來的恩怨糾葛,她幾乎要以為,她還是在大興國的小山上,在那條潺潺流淌著的小溪邊。

人生若隻如初見。

一時間,畫扇的腦子裏忽地蹦出這一句。

人生若隻如初見。

若這一生真的能停留在那一刻,便好了。

心底歎了一口氣,眼眸黯然。垂下頭去,順從地走出小屋,到他身邊。卻是一語不發,靜靜地望著那一株雪白的花。連宸祈心裏倒詫異了,怎麼這會兒她倒聽話起來了。他彎下腰去,俯下身子聞了聞那白色的花瓣,清新的香味撲鼻而來。

他側過臉,望著畫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唇邊是濃的化不開的溫柔:“唔,好香。你來聞聞。”

畫扇依然是垂著頭,靜默不語。

他無奈地笑笑,伸手握起她的手——那手柔若無骨,放在手心暖暖的,那柔軟仿佛從他的指尖一直傳達到他的心底。

他牽住她的手,送到那雪白的花瓣之上。花瓣受到觸碰,輕輕顫抖起來,那一層白色的光暈也上下顫動起來。

畫扇固執地把手抽回來,背在身後倔強地抿著唇。

這下子連宸祈倒有些惱了,嘴裏不耐地嘖了一聲,起身盯住她:“朕不明白,你究竟要做什麼?”若是恨他,為什麼眼底這麼恬淡,為什麼順從地跟他回宮來。

若是不恨,為什麼又要這樣防備著他。

他討厭看到她眼底小心翼翼的防備!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忽地發作,畫扇惶恐地抬起頭,瞪大了一雙眼眸望住他。眼底已經有了升騰的霧氣,委屈的樣子。

“我……”

恨!

她當然恨!

她的心底如今隻有恨意,隻想著要報仇,她要他為他的薄情付出代價,為他的虛情假意付出代價!

可是……

一看到他,一想到將來有一日,他可能會死去,可能是她親手殺死他的……她心底就無端端的惶恐,無端端的痛。

雖然恨他,卻還是忍不住為他而痛。

見她這樣,連宸祈心底揪痛,轉過身去不願意再看著她。他不願意再看著她這樣的表情,這樣的難過。

她要什麼,他給便是了。

要他的性命嗎?

江山嗎?

她說出來,他給便是了!

一時之間大腦竟亂作了一團麻,他吐了口氣。

罷了。

抬腳正要走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她輕若無聞的聲音:“我隻是……隻是不要看到其他女人在你的懷裏。”

聲音是極輕極淡的,但入耳卻如響雷一般,他一時愣住不能動彈。心緒忽地澎湃起來,他能聽到身後的她在嚶嚶低泣的聲音。

她說,她不要看到其他女人在他的懷裏……

幾步過去,伸手便要把那個嬌弱的身影摟入懷中,隻是修長幹淨的指尖尚未碰觸到那白色的身影,他隻看的她恍惚的一個笑。

畫扇看著他,她知道方才那一句話給他帶來多大的震撼,這一句話她在心底醞釀了那麼久那麼久,久到她以為當她說出口可以毫無感覺,但是……

卻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再無法支撐。

她望著他,帶著那樣狂喜的表情幾步走近,她望著他,熱切地伸出了他修長幹淨的手指要擁抱她,她望著他,臉上的笑意那樣的濃……

隻是,漸漸糊作一團白色的光暈,看不清楚。

畫扇重重地倒在連宸祈懷中,身子柔弱得幾乎沒有任何重量。最後的光線消逝之前,她看到他眼底無限的驚慌。

心滿意足了。

她知道,她這一招,果然是行的。

到了晚上的時候,整個皇宮都忙碌起來了。

殿中省與內侍省更是慢得不可開交。一群侍女圍坐了在長廊下,手中不停地穿針引線,一邊小聲地抱怨著:“這麼急,難道是等不得了嗎?那位主子又不是明兒個就要死了!”另一個又道:“也不知道皇上心裏在想著什麼,前些日子才貶作庶人,現在又不顧滿朝文武的反對,竟要冊封貴妃,反反複複的,果然伴君如伴虎!”

一名小侍女笑道:“照如今看來,皇上的心還是在雲姑娘身上……哦,應該是雲貴妃才對!”

說罷,自己便先嘻嘻地笑起來。

旁的一群人忍不住打趣:“喲,看你樂的。又不是你要做貴妃了!”

流雲軒。

月眉已經將東西收拾歸置好了,裝在一個小小的錦盒之中。方才皇帝已經下旨,冊封畫扇為雲貴妃,隻待明日上朝行禮之後,便搬遷至清水宮芙明殿,主一宮之事。

封了貴妃,吃穿用度自然不與雲嬪是一個檔次,因此流雲軒的物件,並沒有帶去多少,隻挑了畫扇平日喜歡的幾樣,收拾了帶過去。

畫扇側臥在榻上,臉色依然是蒼白,望著月眉忙碌地打點著一切,心中毫無喜悅之感。

如今她做的這一切,都不再是為自己做的。

再多的情感,都隻能死在她的心底,她絕不允許自己給那些不應該存在的情感一絲一毫的希望與生機。

這時候月眉打點好了一切,忍不住朝外頭張望著。畫扇知道她在看什麼,隻淡然地一句:“不用看了,今晚他不會來的。”

好像是西線的戰事有了變故,連夜召集了百官上朝。

是……

哪一邊占了上風?

溫叔叔,可曾按了她說的去做?

密折在連宸祈手中已經被捏得變了形。

一眾大臣弓著身子恭順地站著,一個個屏氣斂息,大殿寂靜得如同萬物都不存在了一般。禮部尚書偷偷瞄了一眼站在右側的兵部尚書,眼神複雜。兵部尚書露出一個迷惑不解的表情,無奈地搖搖頭。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真的是不知道啊!這西線不是剛剛傳來捷報嗎,早上皇上還是晴空萬裏,晚上就陰雲密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