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威廉突然鬆開我,將我大力地推向門。我立即捂著流血的傷口頭也不回地跑出房間。
我的手腳因顫抖而完全不停使喚,我感覺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黏稠的泥漿,越是著急要跑,雙腳越是違背意誌的搖擺。肩膀和胳膊好幾次撞到了牆壁上,最後無力地滑落下去,縮成一團。
“這是你朋友欠我的,下一次我會親自找他討回來!快離開這,你血的氣味會讓我狂躁不安!”威廉的聲音將混沌不清的我瞬間喚醒,再次站起來瘋一樣地跑出底艙。
我的世界似乎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氣聲,我的大腦一片空白。驚恐使我緊緊捂著嘴,深深躬起身子踉踉蹌蹌地朝廚房跑去。
差一點,隻差一點我就被吸血鬼殺了。泰勒……泰勒……
“馬諾裏?”當我推開門站在廚房門口的時候,開口叫我名字的人卻是阿道夫。泰勒和阿道夫正在廚房裏喝酒聊天。我的出現似乎打擾了他們。我想起自己後肩背上的傷口,於是強忍著痛直起身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吸血鬼的事情是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
“我隻是來取點水喝。”走進去在最近的櫃子上拿下一袋水。
“要喝一杯嗎?”阿道夫問我,我搖搖頭拒絕說:“不了,謝謝。”
“嘿,你臉色不太好?”阿道夫站起身走過來,我立刻慌亂地後退幾步警告道:“別過來!”
阿道夫詫異地停在原地。
“對不起,”我放鬆肩膀裝作鎮定地解釋道,“我剛剛做了一場噩夢,所以有點……精神緊張。”
“這沒什麼,任誰經曆過白天的生死劫難都會睡不安穩,來點酒放鬆一下吧。”阿道夫相信了我的理由。
“謝謝,我隻想喝點水。”快速退出了廚房。
離太陽升起來還有一段時間,昏暗的船艙總讓我想起剛剛可怕的一幕。威廉還會召喚我嗎?比如他饑腸轆轆的時候,比如他需要有人解悶的時候……一想到這些,我就全身不寒而栗。我的心裏空落落的,缺乏一種安全感。我好想把威廉能控製我意識的事情告訴泰勒,就算沒有解決的辦法,泰勒的擁抱至少可以讓我不再顫抖。泰勒就在廚房裏,我卻不能裝作和他很熟撚的樣子。我恨透了這該死的鯊無赦號,恨透了這幫海盜!
從廚房離開後,我走上艙內直梯打算返回自己的臥室。就在這時,突然傳來一聲響動,我的四肢再次僵硬。這響動似乎來自身後漆黑一片的某個房間,似乎有個黑糊糊的人影在通道裏移動,我的耳朵裏似乎再次飄進了威廉的聲音,他沉沉地叫著我的名字,瑪麗娜……
潛意識使我轉身立即逃離了那裏,在二層船艙的走廊裏拚命地跑。我的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快逃!不管那黑影是誰,不管這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覺,我都要逃!好幾次船的顛簸使我撞在牆壁上,有一次還差點向前撲倒,但我還是在走廊裏拚命地跑。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逃進了自己的臥室。
關上門,一邊用身體用力抵著門,一邊使上氣不接下氣的呼吸穩定下來。心髒在胸腔裏劇烈跳動著,不僅是胸腔,我的頭頂,四肢,甚至臉頭發都能感受到噗通噗通的跳動。然後我察覺到房間門外蕩漾著有些異樣寂靜感,後肩背上的疼痛也被這一刻的恐懼掩蓋,我緊張地靠近門,豎起耳朵聽起門外的動靜。
就在我處於極度恐懼和焦慮的這一刻,忽然有人敲門,“咚咚——”
房間裏的一片死寂把敲門聲映襯的格外得大,一下子刺痛了我近乎破碎的神經,嚇得我一下子跌坐在地,連呼吸都忘記了。
“開門。”
是海德?
“你在幹什麼?快開門。”
將門拉開一道縫小心謹慎地向外看了眼,直到確定自己看見的是雙蔚藍色的眼睛才徹底鬆口氣。躬起的身體還沒站直,門就已經被海德強行推開,他一下子從門外閃進來並迅速把門關上。
“我在通道裏叫你,你卻像沒聽見一樣。難道你就是這樣對待要來給你送晚餐的善心人嗎?”海德抱怨道,我卻無法讓自己看起來一切正常。我在發抖,渾身無法克製的發抖,我的腦子裏似乎還殘留著威廉的聲音,他一直在說,瑪麗娜我知道你在哪,我知道你的喜悅,你的恐懼,你的悲傷,你的一切……你哪也逃不走……
“不要,不要……”我的體內仿佛有一隻不堪壓力的氣球,不管是誰,隻要碰一下就會迸裂似的。我感覺自己的腦袋都快要裂開了,隻有盡量將身體蜷縮成一個拳頭才可以好過一點。
“你怎麼了?!”海德終於察覺到我的異常,他走過來握住我的肩膀厲聲大吼:“看著我,馬諾裏!該死的!看著我!!”
“是他,他在我的腦子裏,我的身體裏,是他……”我驚懼地說,斷斷續續,語無倫次。我發誓我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像個瘋子,我知道但我卻不能控製自己。那些已經流淌在我血管裏的惡魔的血液似乎才是我身體的主人,我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拋棄了。我覺得從沒有過的恐懼,無助和不安,卻沒有任何救贖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