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坦的父親臨終前把賀坦和妹妹叫到跟前,對他倆說,往後的路不管怎麼難都要把車行撐下去,賣汽車是我們家的主業,不能打了吃飯的飯碗。
賀坦伏在父親床前,欷歔不已,頭點得像雞啄米。
賀坦的父親交代完這些,又拉過賀坦妹妹的手,把一個什麼東西塞在她手裏,並讓她出去,他要和他的哥哥單獨說幾句。賀坦的妹妹這年十七歲。
賀坦的妹妹出去之後,父親對賀坦說,幫你妹妹物色個對象,要忠誠老實的,對你妹妹好的,對車行好的,日後能做你幫手的。賀坦父親說完這話,在這天夜裏不聲不響地撒手歸西了,一代車商走完了他紅紅火火的人生曆程。
賀坦的父親死後,賀坦操持起家業,車行在他的料理下,生意蒸蒸日上,僅一款國產車年利潤就比父親在時多一倍。
車行的事剛剛見眉目,賀坦就張羅給妹妹介紹對象。賀坦有個同學,和賀坦是莫逆之交。賀坦選擇他,經過了深思熟慮。他把所有熟悉的人都梳理和排查一遍,覺得隻有這個同學將來可作車行的頂梁柱子,如果有一天自己真有個一差二錯,不至於沒人去撐車行的天。
可是賀坦的妹妹對這事並不感冒,不管哥哥怎麼張羅,她就是待理不理,車行的事倒是出乎意料地上心,每天不管賀坦起的多早,她總是已經站在車行了。
賀坦說,張逆這人不錯,我們從小就同學,他若不好,我能讓他打進我們家內部?
賀坦的妹妹說,這我懂,我就是看不好他這個人。
賀坦一聽看不好人,覺得這是大事,就隻好另想辦法。
事隔半年,賀坦去外省調車,回來後樂顛顛告訴妹妹,你說我看見誰了,你童年的小鵬。小鵬現在可出息了,做了一家汽車企業的法人代表,人也出落得英俊,個頭兒一米八,他還打聽你呢,說哪天專程來看你。
賀坦的妹妹看了看他,一副經過世事的樣子,她說,童年的事你還信?我早就把它忘了,當心那小白臉啥時吞了咱家的財產。
賀坦看著妹妹,說你怎麼誰都懷疑呀?是不是有病呀?小鵬你若不信,那你還信誰呀?賀坦真有點生妹妹的氣了,他甚至懷疑,妹妹不嫁是不是有意和他爭奪車行。
妹妹說,我沒病,可我誰也不信,就信自己。妹妹說完又去忙活車行的事了,賀坦預感到,妹妹為車行可以放棄一切。
一天,銀行的經理找賀坦,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他,賀坦思量再三,決定還是回家和妹妹商量。不想妹妹極力反對,妹妹說,怎麼著,貸他點兒款還要把人給他,這事休想辦到。妹妹此時酷像孫二娘,杏眼圓睜,柳眉倒立。賀坦當即就覺得這事沒戲了,沒辦法,他太在意妹妹。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一晃三年過去了。這年春天來臨時,草木發芽,萬物複蘇,賀坦看到了這一年的第一隻紅蝴蝶。父親活著的時候告訴他,每年看到的第一隻蝴蝶是紅色的,就預示著這一年有好運氣。果然賀坦遇到一個深愛著他的女孩。這女孩是車行的雇工,長得漂亮可愛,豔麗迷人。賀坦對她也有意,他們就開始了第一次約會。
約會那天他們選擇了看電影。電影現在已經沒有人願意看了,但是女孩愛看,女孩的父親早年做過放映員,和他母親離異後,女孩就再也沒有看見過父親,她的心裏隻有電影,隻要見到電影,女孩就覺得見到了父親。
可是當賀坦陪著女孩來到電影院時,他們座位的左邊也坐著兩個人。電影還沒開演,明亮的燈光下,賀坦一眼就認出其中那女孩是自己的妹妹。就在他吃驚時,愛著賀坦的女孩也叫出了聲,原來是他的弟弟和賀坦的妹妹,正手拉著手說笑著,女孩猜測,她的弟弟也和她一樣沒有忘記父親。
女孩從那一天起就再也沒有和賀坦來往,她很注重名聲,她決定用自己的一生去校正濫情的父親。而賀坦對這件事也有準備,他怎麼著也不能和妹妹成親於一家。天涯何處無芳草?加之他的心思都在車行上,對婚姻也沒投入太大的熱望。
可是這一年太不平常了,秋季來臨時,賀坦出事了。他試車,為躲小路上衝出來的一輛農用車,而將自己的車翻在了深溝裏,造成嚴重的左腿粉碎性骨折。
養病的時候,賀坦對一直守候在身邊盡心盡力的妹妹說,非常對不起,父親囑咐我的事,我沒辦好,讓你至今未嫁。
妹妹正喂他粥,聽了他的話說,是我對不起你,我和那男孩並不是真事,是我耽擱了你的青春。
賀坦很驚訝,問,為什麼?妹妹回答,是我太自私。賀坦說,你從沒自私,你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這個家上。妹妹沒說話,把一張紙條遞給哥哥,走了。
這是賀坦的父親臨終前,塞給女兒的那張紙條。
賀坦看到上麵寫著這樣一行字,賀坦不是我親生的兒子,卻是我最信賴的兒子,可以做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