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為一句話,他們就分手了。細想也不是一句話,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分手或許很早就預謀了。
說心裏話,她很在意他,生命中不能沒有他,但卻容忍不了他的脾氣。脾氣是個怪東西,脾氣就是個性,個性讓他把什麼事都看得沒有緩解的餘地。
那天在酒吧,他們對坐在搖椅上,他望著她,臉上有曖昧的笑意,她接受不了他的眼光,這眼光火辣辣,要把情欲逼到死角,她在沒有十分把握他是否真愛她時,不想被這眼光灼傷,她轉移著視線,說,我在網上看到了你的照片,是和四五個女孩在一起,你的手長在一個女孩白皙的手臂上,我以為是黑紗,細看是你的黑手。
他眨著眼睛想了半天,明白她是在奚落他,臉色頓時不好看起來,況且那天的情形他啥時想起啥時如鯁在喉,那天他趁照相的功夫,去吃女孩的豆腐,事後被女孩當眾數落一番,很沒麵子不說,夜晚還被一男子以刀相逼在胡同裏,警告他小心做事,不然就費了他男人的根。
這些本來就讓他很不是心思,現在她又重新提起,怒火就像噴灑上汽油,騰地一下燃了起來,他哼了一聲,起身拂袖而去。
這一走,他們再也沒見麵,她很想不通他為什麼隻因為一句話就如此絕情;他也想不通他怎麼一到欲火難耐時就被她連根掐斷。他們都想弄明白,卻沒有機會了。
按說他是喜歡她的,她善解人意,聰慧靈透,一般女孩都不如她,但是男人幾乎都有這習性,沒有哪個男人見女色不動心,吃吃豆腐有什麼大不了,他從沒把這當成男人的錯誤。
分手後,他很無聊,但決意不恢複舊情。他就不信天下沒有比她更好的女孩。他先是打牌,打牌能緩解他焦灼不安的心緒,但是打牌他也沒能打好,三個月後一攏賬,隻輸不贏,要命的是他對一向青睞的打牌忽而喪失了興趣,再也不想摸那石子一樣的無生命物種了。
他想起了她,第一次想起自從分手後再無她的消息,也第一次承認她是他結識的女孩中優點最多的一個。
思路有時像斷掉的神經,你銜接了它,它就又完好如初,一如什麼也沒發生。
這天就像有神引領一樣,他又一次走近他們當初相聚的那間酒吧,奇怪的是這家酒吧換了名字,叫“幽光”酒吧,他剛走近門前,門童就攔住了他。門童說,先生,我看您還是留步,這裏新換了店麵,價格十分昂貴,我們經理有話,沒有月收入五千的人,不能入內,請到對麵的“低銷吧”。
門童說完,做了個請的動作,不像有假。
他聽了很是一愣,但緊接著他回答門童,說,我有錢,不怕花錢,我的錢足夠買下這個店麵。他想用誇張的口氣壓住門童。
可是門童不甘示弱,說,你錯了,你雖然能買下這個店麵,卻進不了這個店。
他露出鄙視的神色,說,未必。
門童說,那你隨意。
他是個不聽邪的人,門童的話加重了他非想進去的決心。走進門內時說,我倒要看看你們是個什麼樣的“色情吧”。
門童不理他,抬頭挺胸,眼望前方,一副軍事重地的嚴肅相兒。
得到門童的允許,他快步走進了這家叫幽光的酒吧。
可是還沒到一分鍾他就跑出來了,他跑得很急,腳步有點亂,呼吸也緊促,他衝著門童喊,你們這叫什麼場所,沒有一線燈光,難道要搶劫不成,用不用報警?他下意識地去掏手機。
門童站在高高的台階上,沒有像他那麼動氣,依舊抬頭挺胸,卻語氣平緩,神態自然,說,先生,是我的疏忽,也是你沒有理解幽光的原意,忘記告訴您了,在到達酒吧最極致的深處時,要度過一段常人忍受不了的黑暗,這段路不比平常,有水災,有冰雹,有雷擊,甚至有虎豹出沒,先生要幾經風雨,險惡疊加才能抵達彼岸,不然我們不會要一小時的五百元的高價。
他簡直就想把門童年從高高的台階上扯下來揍一頓,就在他幾欲動手時,他發現一個問題,門童說話時雖然語氣和悅,笑容可掬,卻眼中無光,空洞無物。細看他豁然明白,原來這個不慌不忙,底氣十足的門童是個盲人。
這豈不是天大的玩笑,難怪他們叫“幽光”。
門童清楚他在想什麼,就說,先生此來沒有體會到風景絕處,不如當初不進來,不進來外麵陽光普照,沒有黑暗,進來則被黑暗包圍,未見光明,這是先生的遺憾。世人大凡這樣,歡樂唾手可得,來的容易失去也容易,所以先樂不為樂,苦在前而後遇樂則樂,先生不明白這道理,還是沿原路返回吧,什麼時候心有靈犀,豁然頓悟再來不遲。
門童的話,給了他返回的理由,他轉身訕訕地下了高高的台階,終究沒有底氣再去花錢探險了。
他走後,門崗立即換人了,門童忙進屋取下自己幾乎看不到路的低度隱形眼鏡,門童長出了一口氣,隨及向著裏間的屋子喊,姐姐,我的任務完成了。
第六章 別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