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曹操因糧草告竭,急使往許昌令荀彧作措辦糧草,星夜解赴軍前接濟。
使者齎書而往,行不上三十裏,被袁軍捉住,道上偶然碰見謀士許攸。那許攸字子遠,少時曾與曹操為友,此時卻在袁紹處為謀士。
許攸一見曹操催糧書信,便以為不世奇功落在自己頭上,十分高興。
立即往見袁紹,呈上:“曹操屯軍官渡,與我相持已久,許昌必空虛。若分一軍星夜掩襲許昌,則許昌可拔,曹操可擒。今曹操糧草已盡,正可乘此機會,分兩路擊之。”
袁紹低頭看了看書信,抬頭看了看一臉興奮的許攸,道:“曹操詭計極多,此書乃其誘敵之計。”
許攸道:“此天賜良機,今若不取,後將反受其害。”
袁紹搖了搖頭,低頭不語,正沉思間,有使者自鄴郡來,呈上審配書。
書中先說運糧之事,後言許攸在冀州時,嚐濫受民間財物,且縱令子侄輩多科稅,錢糧入己,今已收其子侄下獄矣。
袁紹覽罷大怒,戟指罵道:“濫行匹夫。尚有何麵目於我麵前獻計。你與曹操有舊,想今亦受他財賄,為他作奸細,啜賺我軍。本當斬,念你往日功勞,權且寄頭在項。可退出,今後不許相見。”
說完便將那帛書拿起,奮力一擲,披頭蓋臉,扔向許攸,怒道:“你自己好好看看吧,看完給我滾出去。”
許攸麵色鐵青,拾起那帛書一看,愣在當場。
癡癡傻傻地道:“審配害我,審配害我!”
轉過身去,緩緩而出,邊走仍邊念叨:“審配害我!”
袁紹瞪了他一眼,將案前的簡牘推翻在地,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下。
許攸出得帳來,覺得了無生趣,仰天長歎,道:“忠言逆耳,豎子不足與謀。我子侄已遭審配之害,我何顏複見冀州之人乎。”
歎罷便欲拔劍自刎,這劍剛橫於頸邊,又覺得這一下下去可能會很疼。
想了半晌,手一抖,輕輕了劃了一道,疼痛難忍,啊地一聲叫了出來。
發現原來揮劍自殺果然很疼,再也不想死了,心念一轉,心道:袁紹不納直言,後必為曹操所擒。我既與曹公有舊,何不棄暗投明?
想到此便覺得天地複寬,於是暗步出營,徑投曹寨,伏路軍人拿住。
許攸道:“我是曹丞相故友,快與我通報,就說南陽許攸來見。”軍士忙報入寨中。
其時操方解衣歇息,聞說許攸私奔到寨,大喜,不及穿履,跣足出迎。遙見許攸,撫掌歡笑,攜手共入,操先拜於地。
許攸慌扶起道:“公乃漢相,我乃布衣,何謙恭如此?”
曹操道:“公乃我之故友,豈敢以名爵相上下。”
許攸道:“某不能擇主,屈身袁紹,言不聽,計不從,今特棄之來見故人,願賜收錄。”
曹操道:“子遠肯來,我事濟矣,願教我以破袁之計。”
許攸道:“我曾教袁紹以輕騎乘襲許都,首尾相攻。”
曹操大驚道:“若袁紹用此言,我事敗矣。”
許攸問道:“公今軍糧尚有幾何?”
曹操微微一笑,道:“尚可支用一年。”
許攸上下打量曹操一番,笑道:“恐未必吧。”
曹操哈哈,道:“戲言耳,還可支用半年。”
許攸拂袖而起,趨步出帳,走上幾步,回過頭來,道:“我以誠相投,而公如此欺望,實令我失望。”
曹操忙將其拉回坐好,四下瞧了瞧,湊近了些,悄聲道:“實不敢相欺,軍中糧草還可支用三個月。”
許攸瞥了他一眼,道:“世人皆言曹孟德奸雄,果不其然。”
曹操笑道:“嗬嗬,豈不聞兵不厭詐。”又左右看了看,附於耳邊,壓低聲音道:“軍中止有此月之糧。”
許攸大聲道:“休瞞我,糧已盡矣。”
曹操呆坐於地,道:“何以知之?”
許攸道:“你差人送往許都的書信已落於我手,我豈不知。”
說完於袖中取出帛書在曹操麵前晃了晃,曹操伸手去搶,許攸縮回手去,又將那信放於袖中。
曹操看了看許攸,冷汗直冒,伸手摸了摸腦門,愣了片刻。
驀地裏跪了下來,拜了三拜,道:“既是如此,我誠心懇請子遠教我破袁之策。”
許攸將其扶起,道:“明公以孤軍抗大敵,而不求急勝之方,此取死之道也。我有一策,不過三日,使袁紹百萬之眾,不戰自破。明公還肯聽否?”
曹操聞言又是大磕其頭,許攸忙將其扶起,道:“袁紹軍糧輜重,盡積烏巢,明公若出兵往劫,豈不克日成功?”
曹操看了看許攸,道:“如此重要所在,袁紹如何不派重兵守把?”
許攸笑道:“公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今袁紹所派之人乃淳於瓊。此人嗜酒無備。公可選精兵詐稱袁將蔣奇領兵到彼護糧,乘間燒其糧草輜重,則紹軍不三日將自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