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隱隱約約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木質床榻的吱呀聲,某個躺在床上的胖子終究還是一屁股坐了起來,揉了揉一頭糟發,歎了口氣。
這胖子披了條毛巾向屋外走去,其實並非就是那麼疲懶,誠然他確實也不怎麼勤奮,甚至距離“能躺著決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的境界也沒多遠,然而對於開學第一天就遲到這種事,卻不是因為他爬不起床。
相反,他激動地昨晚就沒怎麼睡好覺。隻不過他的名字,這個從小就困擾他的問題,又一次擺在了他的麵前。
他叫朱卻,一個霸氣地有些過分、甚至有些荒誕的名字。
在這片大陸之上,朱並不是大姓,因為四聖獸之中有那麼一隻紅色的鳥,名曰“朱雀”。
於是敢於將朱作為姓氏之人要麼是迂談浮誇之輩,要麼便是自信不會辱沒這個尊貴的姓氏的強者。
然而也有人本不姓朱卻生生改作朱姓之人,為的是寓意能如朱雀一般翱翔九天睥睨萬物,取的是個彩頭,隻是這彩頭也未免過於厚重了,所以極少有人敢在外人麵前談及,以免被當做無知的蠢人。
朱卻並不知道自己的祖上到底是什麼個情況,也許是哪個老祖宗厚著臉皮改了個姓,也許是本就以朱姓起家,但想來以前者可能性更大些,如若是自古便以朱為姓那也不至於到了他父親這一輩才是個偏安一隅無甚大誌的教書先生,倒不至於食不果腹,但離富貴二字也是相去勝遠。
想起這個當教書先生的爹朱卻便一陣頭大,刷牙的力也不由大了幾分。
你說你再不濟也是個讀書人,世間八萬多字,你再怎麼選也不至於直接就叫了朱卻這個名兒吧,哪怕你嘴上總說此“卻”非彼“雀”,難道你不知道名字更多的是用來念而非用來寫麼?
還是說自己真有此天縱之資?可也沒聽街坊巷裏的老人家說道自己出生時有什麼了不得的異象,哪怕是家裏頭的公雞下了個蛋這種事也沒發生過。
自打朱卻懂事以來,因為自己這名字不知道被多少人打趣甚至嘲笑,鄰裏的爺爺茶餘總會說自己將來了不得,天降大任於斯人,苦心智,勞筋骨,可不是現在就已在苦心智了麼?說完還捋捋那亂糟糟的白胡子,好似仙風道骨的高人一般。
小時候朱卻還會信他幾句,直到懂事之後才知道親近的人對他的誇獎沒幾句真話,反而是那些時不時嘲弄他幾句的玩伴說的才算可信,因為自己既未身具異象也沒什麼絕豔驚才,這麼十幾年就這麼平平靜靜地混過來了,除了十歲那年奇跡般覺醒了朱雀血脈讓親朋好友感歎父親有先見之明之外就再無甚可誇耀之處。
雖說是十無一二的血脈覺醒者,未來可以踏上修煉之路,但與父親給自己取的名字相比實在是沒什麼可驕傲的。
而且要說血脈覺醒,小時候一起戲耍玩鬧的朋友之中便有兩個,其中之一甚至被帝城大易門選中招攬去,成了小鎮街頭巷尾的談資。自己呢?雖說走出了那個小鎮,卻並非去到極人世之繁盛的帝城,而是來到了相對次之的洛水城中這所沒什麼大名頭的無為學院。
而且來到這裏,也並非人家學院特意來招攬,隻是父親一次飯間說到自己年輕時的摯友在洛水做生意,與學院一些人有舊,因此早已書信於他,薦之一二不是什麼大事,自己隻管安心去學習即可。
就這麼糊裏糊塗地來到了這個舉目無親的洛水城,好在這裏大多學生都是這樣,從小地方出來,去不了帝城,便來到學院多而雜的洛水。天生神經大條的朱卻也沒什麼好憂傷的,按著報名處給的房號便住下了,正收拾著床鋪的時候看到了有人站在門口跟自己打招呼,樣貌真是極為倜儻。
蘇沁,這名字是後來聊天時對方告訴自己的,朱卻隻知道自己見到他第一麵除了不爽還是不爽,為什麼要給自己安排個這麼好看的室友,還嫌自己沒存在感麼。
是,自己是微微有些胖,朱卻一直都承認,但想必瘦下來應該還是能看上兩眼的,但碰到這麼個室友自己就算瘦成一根麻杆又有什麼用?除非按照前些日子無聊時看的小書上所寫是什麼女扮男裝?那自己豈不是賺了?!而這一切美好的幻想在晚些時候蘇沁脫下衣物去洗浴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