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不曾遇見你的漫長的時光裏,我也不曾覺得時光是有那麼的漫長,在遇見你了之後呢,它又美好璀璨的轉瞬即逝,而我之後的日子,或許會比之前的漫長,來的更為的漫長。
而這無止境的長生的歲月,至此忽而變成了一種難以忍受的磨難。
我不入輪回,永不入輪回,那麼你呢?
白芷,你可不要在奈何橋前麵永無止境的等我啊。千萬別啊。
我想念你啊,白芷。
昀止的右手捂著臉,淚水順著指縫不停的滾落下來,在想到白芷可能會等他的時候,他的整個身心才是真正的陷入了崩潰,絕望無力之感洶湧而來,一如洪水猛獸潰堤萬裏。
青蘅遠遠的站在長生殿外看著昀止,昀止哭了有多久,她就站了有多久。
她不知到自己該用什麼樣的姿態去安慰他,因為她的心裏有難受,可還有一絲齷齪的開心。
可是若是不去安慰他,她似乎更有比他千百倍的難受了,於是就這樣站著吧,遠遠的看著,好似替他難受一些,他便會少些難受了。
是了,白芷去了。她是該高興的,原來覺得自己這份偷偷的愛戀,再過個百年,馬上就會被打入萬劫不複的煉獄,而自己隻能在裏麵苦苦煎熬。
而那個人,那麼多年,自己望眼欲穿過,悲喜交加過,卻是苦比樂多,甚至也曾動搖過。
若說是那時怦然的心動,也早就被這樣的難過或者那樣的灰心磨的隻剩下回憶時才能拿來細細品味的一絲笑容了。剩下的是什麼呢,是羨慕吧,好羨慕白芷啊,希望自己能夠長久的陪伴在他身邊。
她這些年多多少少的看著昀止和白芷的點點滴滴,沒有看過的,也有人會多嘴告訴她。自己呢,是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矛盾複雜,痛苦歡樂,良藥**,也說不清楚。
白芷有多好,不是因為她有多善良也不是因為她有多美,而是因為她有多愛昀止,這份愛,不論關不關風月,都是特別特別好的。她這個樣子的靈物,本不夠資格住在雲隱天宮的,所以在她小的時候,有很多人捉弄過她,在她的衣服上潑墨,或者把她推到荷花池裏,再壞一點的,把她從樓梯上推下去,這些在她小時候都是家常便飯。
因為她是兔靈,就理所應當的成了別人的欺負對象,每次白芷受了欺負,都會偷偷的把衣服頭發收拾幹淨,再回昀止家,有時候欺負的很了,也會好幾天不出來,這個時候那些欺負她的人還會有點想她,下次欺負她的時候就會手下留情了。而隨著她慢慢的長大,欺負她的人也就慢慢的消失了,因為她變得愈來愈美麗,嬌嫩,惹人憐愛。
當然,那些都是青蘅聽說的,因為在青蘅認識她的年紀的時候,欺負她的人已經幾乎沒有了,那些人,都變成了喜歡她的人,所以青蘅理所應當的覺得白芷是個享受著昀止的愛和照顧的幸福的人,她甚至很能明白的看見自己的心裏是對她十分嫉妒的。
直到有一天,那是青昊帝五千一百一十二年,一個很冷的冬天。
皚皚的白雪簌簌的落了雲隱天宮的各處,青蘅打著一頂畫著青花的傘,往流霞山苑去,那裏有紅如火的梅花林,灼人眼眸。
剪刀剛剪下去“哢擦”的聲音還沒有來的及想起來,一聲尖叫便嚇了青蘅一跳,一個高大些的男人拽著一個嬌小的女子拖了她的一隻手往梅林深處來,那女子的另一隻手卻死死的拽著梅花的枝幹,那掌心緊握的地方,都磨的滴下血來。
青蘅聽見她一直在叫著,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跟昀止說了我在梅林裏的,他很快就會來的,你放開我,求你了…………
沒有哭。那個女子背對著她,聲音裏滿是哀求,可是沒有半點哭腔。
那個男人突然吼道:“你真是給臉不要臉,我都不介意你是一隻兔子,你竟然還不喜歡我!”說罷更大力的拽了她,“哢擦”比碗口稍細一點的枝幹就這麼被拽斷了,那個女孩子被拖得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那個男的卻沒完沒了。把她在地上又拖了一段,重重的甩下手去說道:“別以為你有昀止君護著你,我就不敢……”
話還沒有說完,青蘅聽到不遠的地方有人喊道:“芷兒,你在哪裏呢?應我一聲。”
倒在地上的白芷聽見了,搖搖晃晃的爬起來,還沒站直,那個男人就飛起一腳,把她踹到了,並沒有用什麼力,那個男人笑了笑,兀自走開了。
青蘅站在樹後,雖然知道那是自己的情敵,也不免替她覺得委屈難過起來。
“在這兒呢!”青蘅看見爬起來攏好衣服的白芷歡快的向著昀止聲音的那個方向跑過去,也遠遠的看見向這邊走過來的昀止,那是一個小小的青點,自己朝思暮想的青點。
青蘅心裏有些高興,她想過去看,可是白芷一頭紮進了昀止的懷裏,所以她就隻能偷偷的站在樹後,當一個偷聽的小人。
“怎麼髒兮兮的,手還破了,疼麼?”昀止低下頭輕輕的吹著白芷磨破的手心。
那個時候青蘅才知道,原來曾經那麼溫柔的一句“疼麼?”是出自長久的習慣。是愛屋及烏的憐惜,是自己一廂情願的癡念,更是不能回首的魔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