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該出去走走的。”青炔站在門口,擋了門口露進來的唯一的一道光。使得他的臉背在陰暗裏,淩厲的愈發淩厲,柔和的不見柔和,眸光更是顯得咄咄逼人起來。
“青蘅,這雲隱天宮所有冒犯你的人我都可以讓他生不如死,但是唯獨是你自己要讓自己難過,我不能。”青炔踏進來,闔上門。房間裏又歸於一片黑暗。
他輕輕的扶著她坐起來,給她慢慢的穿著衣裳,溫柔的就像是一片輕輕下落的羽毛,而她的視線一直漫不經心的看著床沿。
梳子的齒親吻過她的長發,青蘅的長發溫順極了。
我們才是真正的血脈相連啊,為何旁的人也能讓你如此悲傷。青炔修長的手指纏繞著青蘅的發絲,心裏麵複雜的感覺洶湧澎湃。
“他並沒有說他認為是你殺了白芷。你要相信他,那個你喜歡的人。我的妹妹喜歡上的人,一定不會和世人一樣愚蠢的臆斷。”青炔慢慢的蹲下身來,額頭貼著她的額頭,溫柔的說著溫柔的話語。
“哥——”青蘅抬起垂下的眼簾定定的看著青炔,青炔看著那雙眼睛,自己唯獨與她不同的眼睛,是那麼的無助,看像他的神情如同看向浮木。
“我牽你出去走走。”青炔伸出手,青蘅亦是伸出手去。
修長的手指,與柔軟白皙的手指,輕輕的握在一起,卻因為血脈相連的緣故,似乎牢不可破。
血緣,永遠最深的羈絆。
昀止靠在九曲回廊的欄杆邊上,又是一樣的霧氣洶湧著,縈繞不絕。
手裏麵的酒是最烈的,喝下去就像是一把火在身體裏燒起來,而這把火還燒不死他的思念。他對白芷的思念。
聽說這裏的大霧盡是人間的眼淚所化,因為人間盡是生離和死別。
所以世人為求脫輪回而求道。道之所在千萬人往矣,他昀止呢,得道三千多年,與腳下的芸芸眾生有何不同?有何不同!
隔世輪回。她會是一個可愛的凡人。而他是不會再去找白芷的轉世了。人生之短暫,恍若他片刻一回眸,他能找她一世,還能找她生生世世嗎……他能受的一世離別之苦,還能受得了生生世世嗎……
人生總是跟你開玩笑,在你最想遇見的時候錯過,在你最不想遇見的時候偏偏遇見。青蘅遠遠的就看見了那個倚著欄杆,麵無表情的飲著烈酒的男人,數日不見,已然是清減了許多。青蘅看他的視線落在重重的霧靄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哀哀的眉眼,讓人心裏隱隱作痛起來。
青炔也看著那個男人,看他憑欄遠眺,看他飲酒澆愁,雖然蕭索孤寂,卻也風姿卓然。
手被鬆開了,青炔卻還是維持著握的姿勢,手肘曲著,姿態優美之極,他略有些詫異的看著青蘅朝那個昀止走了過去。她走的很慢,腳後跟先著地,然後足弓微微彎曲,腳尖也點著地。步子雖然緩慢可是決絕。每一步踏出去都不停頓,盡是一往直前。
是了,他的青蘅,從來對得起自己,也對得起別人,問心無愧。
青炔遠遠的站著,靜靜的看著。
“昀止君。”青蘅走到他的身側,喚了他一聲,她故作鎮定,聲音卻還是有些發顫,並且心跳的如同鼓擂。
昀止側過臉麵無表情的瞥了她一眼,也沒有回話,他在等她說。
那雙曾如月下瓊酒的眼睛裏此刻是一片冷漠。那裏麵曾住過的萬家燈火已然俱滅。人既去樓便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