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蘇言(1 / 3)

“朕自會安排蘇言的去處,太傅再耽擱,便要誤了下棺的時辰了。”

隔著薄薄的黑紗,許冶隱約能看見君於遠唇邊淺淺的笑意。

他心下一突,這蘇言生前不僅讓皇子之間相鬥廝殺,又給太子出謀劃策,想必為難了新帝不少次。

若非死得早,看怕也難逃罪責。

隻是,皇上此言,卻讓許冶頭皮一麻。

棺木中不見屍首,這蘇言是被挫骨揚灰,還是死無葬身之地?

蕭霖輕飄飄地瞥了空棺一眼,眼底隱隱帶著幾分譏諷:“人都死了,皇上這般又是做戲給誰看?”

君於遠輕輕柔柔地笑了,對他的譏笑絲毫不見惱意。

反倒是原先跟在喪車旁的年輕男子不悅地蹙起眉,低喝一聲:“大膽——”

蕭霖認出此乃君於遠提拔的新任禦前侍衛陳瑾,目光一頓,並未多加理會,轉向了一旁的婦人:“霜姨,在下會替蘇言好好照顧你的。”

喚作“霜姨”的婦人詫異地盯著空空如也的棺木,麵色蒼白地退後一步。半晌,斂下神色,淡然道:“蕭大人,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城郊的觀音廟已經替老婦留下一間陋室,原想等小蘇入土為安,再……”

話語一頓,她眼角微濕,許久才平複了翻滾的心緒:“既然如此,老婦這便起行罷。”

一副空棺,留下又有何意義?

霜姨回過頭,最後深深地望向棺中熟悉的青衣,毅然轉身而去。

由始至終,她仿佛沒有看見站在眼前的是明國新帝,絲毫沒有請辭的意思。

許冶微慍,上前正要發難,卻被君於遠抬手止住了:“霜姨,朕讓陳瑾送你。”

“不必了,老婦還不至於老眼昏花,這去觀音廟的路還認得。”生硬地拒絕了他,李霜挺直腰板,眼中含著怨恨、悲痛與惋惜,快步離開。

她從小養育的孩子,正值大好青春之時,卻就這般葬在此片土地裏,讓李霜如何不痛心?

雖然她明白,這是蘇言的選擇,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要李霜如何不哀慟?

即便是僅有的一刻,她也不願再同那劊子手站在一起。

若非君於遠,蘇言又如何會落得這般的下場?

許冶目瞪口呆,這小小的婦人昂首而去,身旁的君於遠的神色仍舊不痛不癢,嘴邊噙著的笑意更是不減。

他不知該說新帝心思豁達,還是喜怒不形於色。

重新盯上棺蓋,下棺,掩土,立碑。除去林間鳥雀偶爾傳來撲騰翅膀,又或是幾聲啼叫,周側一片寂靜。

跟隨的百姓離得遠了,並未有人發現棺中無人。

在場的幾位官員卻是看得真切,卻也裝作糊塗。

自是明白禍從口出,這副棺木裏是實是虛,不過是皇上說了算,又何必硬是要把腦袋伸出去討罪?

君於遠靜靜地站在石碑前,碑上隻得“蘇言”二字。

那些富麗堂皇,亦或是虛情假意的前綴後綴,對於沉眠於地下的人而言,又有何意思?

他抬手除下鬥笠,露出一雙含笑的清目。麵若冠玉,不若蕭霖的淩厲,卻多了幾分柔和親切。

若非事前表明了身份,近旁的百姓,也不過認為他是哪戶人家寵溺的翩翩小公子罷了。

許冶走前幾步,垂眸恭謹道:“皇上,這早朝的時辰……”

君於遠仿佛從沉湎中驚醒,側過頭,微微笑道:“早朝,確實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