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被叫起來,蘇言忍著身子的不適,打醒精神任由兩三位嬤嬤替她梳妝打扮。
入宮與平日出行自是不同,走進那金碧輝煌的牢籠,不知有多少雙眼緊緊盯著她的一言一行。
蘇言前生早已在風雨中洗滌一身,對此鎮定如常。
在那些嬤嬤眼中,看到的便是這位容貌清麗的蘇家小姐,神色淡定,舉止得體不見半點慌亂,心中暗暗讚許。
她們多多少少曾接觸到過往入宮的嬪妃,得意忘形者有之,高傲睥睨者有之,擔憂害怕者有之,卻極少見到像蘇言這般淡定的女子。
心想此女不愧是皇上一眼看中的,往後必能有所作為,很快便深受帝寵,居於高位。
思及此,幾人的動作越發輕柔,老臉上的神情也愈發恭敬了。
收拾停當,天色漸明,聖旨也到了府上。
宣旨之人正是禦前侍衛陳瑾,他雙眼掃向跪下的眾人,尤其是為首的蘇言,這才不緊不慢地展開手中的明黃卷軸,揚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江南蘇家小姐蘇言,端莊賢淑,聰慧婉順,故特賜為八品采女。即刻入宮,不得有誤。欽此,謝恩。”
“吾皇萬歲,”蘇言雙手舉高,恭謹地接過聖旨。
再睇了眼黃底黑字,確實是八品采女。
不過一宿,她便從五品才人變成八品采女。這其間,定然少不得有人從中作梗……
待侍婢扶著蘇言起來,陳瑾攆開下人,壓低聲線提醒道:“早朝群臣以蘇姑娘出身低微為由,連降三級。”
“陳大人盡可放寬心,民女能明白的。”她恭順地福了福身,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陳瑾欲言又止,最後隻化作一聲輕歎:“那麼,請蘇采女上轎。”
坐在微微搖晃的轎子裏,蘇言心下有些欣喜與期待。
不管以什麼身份,又以什麼為由進宮,她終於可以離君於遠更近一些了。
隻是六人抬轎變成四人,又未能穿上喜慶的鳳冠霞帔,不得不說是一種遺憾。
轎子穩穩地穿過皇宮側門,便在侍衛的嗬斥聲中停下了。
蘇言掀開轎簾,神色從容地抬步走出。宮中規定,除了皇上與皇後,其餘人不得坐轎。自這裏開始,她就得步行了。
一個小小的采女,自然是沒有人在意的。
若果皇後是妻,四妃是妾,那麼這采女連通房丫鬟都要比不上。
因而,蘇言連麵紗都沒佩戴,施施然地朝候在宮門前的太監微笑行禮:“小女子見過大人。”
這太監不同於他人,高大魁梧,臉容剛毅,頗有幾分武人的氣質。若非麵上無須,又穿著太監服飾,怕是要讓人以為是宮中侍衛了。
此人蘇言認得,名為李唐。之前的身份,卻是一個占山為王的山賊頭子。當年他大肆招兵買馬,猖狂至極,引起朝廷的注意。先帝派五千官兵圍剿,不足兩月,山賊這群烏合之眾便盡數被誅殺。
而領兵前往的,正是前太子君於丘。
當時蘇言隨行在側,倒是看中了李唐這位武功高強的血性漢子。稍稍調查了他的身世,決定招攬其為君於遠所用。
還記得那會,李唐麵上隱含諷刺與譏笑,聲稱最看不起像她這種吃裏扒外的小人。
蘇言也不惱,反倒打趣道:“我生是他的人,死也是他的鬼。未曾效忠,何來背叛?”
聽罷,李唐眼底隻餘下不信與懷疑。
如今,倒是一語中的。
蘇言為君於遠而死,死後重生還是為了他而活。
李唐上上下下地打量著蘇言,卻見她好脾氣地嘴角含笑,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由得他慢慢端詳。
半晌,他雙眼一眯,倒有些明白君於遠為何會看上這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