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於遠小心翼翼地托起床上的女子,臂彎攬著蘇言愈發消瘦的身軀,將“還原丹”的藥丸輕輕塞入她的口中。
指頭在蘇言頸側一點,喉頭微動,丹藥慢慢吞咽了下去。
他低下頭,細細地看著蘇言微蹙的眉眼以及蒼白的麵容,心底有絲疼痛閃過。
餘光一掃,數個瓷瓶被人仔細地放在榻前。
這些“還原丹”,有太醫院的三顆,李唐費盡口舌,軟硬兼施拿回來的兩顆。最後便是,貼身宮侍拿出的先生贈與言兒的兩顆。
共有七顆,比君於遠想象中要多。
他將蘇言摟在懷裏,暖和著她微涼的身子,低聲道:“譚禦醫,‘還原丹’可支撐多少時日?”
譚司浩撚著胡子細細把脈,許久才終於放下了心頭大石,斟酌地道:“稟皇上,以皇後娘娘如今的情形,一顆‘還原丹’足可支撐一月。”
七顆便是七個月,這麼長的時間,太醫首就不信齊集明國名醫的太醫院會研究不出合適的方子來……
見他胸有成竹,君於遠微微頷首。
有救,就好……
“稟皇上,蕭太傅求見。”早前君於遠已恢複了蕭霖的太傅之職,李唐候在門外,一再刻意壓低聲線,免得驚擾了榻上依舊昏睡的女子。
依譚司浩之言,她如今尚未醒來,是“還原丹”的藥效所致。
君於遠抬手拂去蘇言鬢角的碎發,又掖了掖她的被角,這才站起身,走出了寢殿。
在洛南製約江家,又阻擋了叛黨援軍進入洛城後,先生便失去了蹤影。
沒想到,此時此刻卻突然出現在皇城之內。
“先生,”君於遠遠遠望著禦花園涼亭內一襲白衣的男子負手而立,背對著自己,背影一如既往的清冷蕭瑟。
李唐奉上熱茶後,便領著宮侍迅速退下。
定睛一看,君於遠卻能望見蕭霖數年不變的雪衫,衣擺上竟然沾著點點幹涸的泥漿。
蕭霖素來愛潔,又最注意儀容,恭謹守禮,自是不會在麵聖時失態。加之輕功出神入化,踏雪無痕。
如此風塵仆仆,連衣衫亦未曾來得及換下便急急入宮,顯然是難得一遇之事,足可見他的心急如焚。
亭內的人轉過身,俊美的麵容如往日般神色淡漠。眉宇微蹙,黑漆的雙眸愈發暗沉無華,仿佛任何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
隻聽見蕭霖泊然的聲線,語帶恭謹:“蕭某參見皇上。”
“免禮,”君於遠略略頷首,抬步走入了涼亭。“太傅回洛城,怎地不事先告知朕,好讓朕派李唐去迎接?”
“區區小事,便不勞皇上掛心了。”蕭霖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一頓,又轉開了:“蕭某有事無法抽身而來,耽誤了些時日,尚未能及時參加皇上大婚慶典,好親自道一聲恭喜。”
“先生客氣了,心意到了便是,想必言兒亦不會介意的。”君於遠微微一笑,兩人話中有話,互相打著太極。
他事前已經秘密封鎖了消息,即便是蕭門亦無法得知蘇言中毒的情況。
隻是大婚慶典蘇言暈倒昏迷之事,宮中雖人多口雜,但是在君於遠有意遮掩下,穩住了百姓,並未傳出對新皇後不利的傳言。
想來,即使他千叮萬囑,蕭門裏還是有人違背自己的意思,秘密知會了先生。
蕭霖對告密的屬下有意維護,也不急著點破,語氣閑適地向君於遠深深淺淺地打探虛實。
可是眼底一絲微不可見的焦急,卻逃不過新帝一雙利眼。
蕭霖這一入宮,遲早會打聽到蘇言的事。道聽途說,誤會橫生,倒不如他率先坦白相告。
免得讓有心人多加利用,離間他們兩人。
君於遠決心一下,斟酌著從何說起。
涼亭內一片沉默,卻被疾步上前稟報的大內總管打破。隻見他躬了躬身,眉梢是掩不住的喜色:“皇上,皇後娘娘醒了。”
話音剛落,君於遠亦不管先生會作如何想,足見一點便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