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一切都是在黑暗中進行的,我沒敢讓父母知道一切。我的成績照樣是班上第一,我仍然是諸多家長拿來比對他們孩子的榜樣。可是,就像俗話說的,紙是包不住火的,何況又是在那麼小的一個城市。我被我父親發現打工的過程,假的像是惡俗電視劇情節,但那是真的。
我在小城最大的廣場發放傳單,見人就塞,結果塞到我父親手裏。我撒腿就跑,不敢回家,也不是怕父親罵我,因為他從未罵過我。就是單純怕父親的眼神,那種無可奈何的眼神。我躲在同學家,不敢上學。
三天後,我還是被抓了回去。父母妥協,同意我打工。但是,好像是叛逆心理在作怪,別人不讓我做,我偏要做。別人放任自流了,我反而失去了興致。
又覺得發傳單太沒技術含量,又累,還不如我寫稿子掙得多。再有老主顧找我,我也一口回絕。
於是一路平穩到高考後,填誌願的時候,我選的城市不是北京、上海,就是廣州。我要去中國最繁華的一線城市,我相信,假以時日,我必揚名立萬,讓全世界,至少是全中國都記住我的名字。
可是在上海的日子,我疾病加身,闌尾,TMJ紊亂,骨折。病痛最能消磨人的意誌,爭榮奪耀之心漸淡。我越發感覺到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如今的我,隻想早日畢業,回到那個我熟悉的一輛公交車可以繞遍整座城市的家鄉。
在我日盼夜盼可以早日畢業回家的時候,我讀高三的妹妹離家出走了。她留書一封:現在的日子不是我想要的,我要出去闖一闖,賺大錢,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父母幾乎一夜白頭,他們出動所有親朋好友,把家鄉翻了個遍,但始終找不到妹妹的蹤跡。父親不明白,家裏並沒有人對妹妹不好,家中也不缺錢,為什麼妹妹一定要走上離家出走這條不歸路。
隻有我知道,那是家族中遺傳的不安分的基因在作怪。年過不惑的父親,忘卻了他年少時,令整鎮人津津樂道的輝煌事跡。成績優異的他因為家貧,放棄了已經考上的大學,獨自一人遠赴滇南闖蕩,創出一番事業後,衣錦還鄉。當我三歲的時候,我們家那已經裝修了四年的房子仍常有人來參觀取經。而我們自小,就不停聽鄉裏的人講父親年輕的時候,是怎樣的了得。也許,那不安分的種子就在那個時候播下了吧。
後來,我終於通過多方努力,和妹妹聯係上了。她在外麵的日子並不順暢。我勸她回來,父母鋪好的路總是好走些。她把電話掛斷,用無聲告訴我她的回答。
很小的時候,我就聽過一句話,好女孩,上天堂,壞女孩走四方。歲月打磨,我最終還是沒有成為我向往的走四方的壞女孩,也沒有成為我不屑的上天堂的好女孩。我成了再平凡不過的平凡女孩。我的心中確實有遺憾,但並無後悔。至於妹妹,我不知道,我隻願她前方的路能平坦些。
矮牆上的爬山虎
李紅都
最初注意到操場矮牆上那掛“壁畫”的人,是宋怡柔。
那天,上完體育課,輪到他和宋怡柔三位同學去搬跳高墊了,他們四人抬起厚厚的墊子走向樓後的體育組。快到那排像鄉下瓦房一樣低矮的辦公室的時候,宋怡柔突然停下腳步,尖叫起來:“天啊,真漂亮!”
他聞聲抬起頭來,順著宋怡柔的指向望去,一排爬山虎將體育組最東麵的那麵牆壁點綴得綠意盎然。已近中秋,白楊樹的葉子開始發黃,一陣風吹過,寬大的楊樹葉“沙沙”地響起來,響過之後,幾片葉子便隨秋風,蝴蝶般地飄舞下來,而這滿牆的爬山虎,卻仍綠得那麼耀眼,讓人恍然湧出一種如至夏季園林的錯覺。
“是啊,像一幅天然的壁畫,真的好美。”前麵那兩個同學也停下了腳步,興奮地附和道。
他一臉不屑:“喲,這有啥好稀奇的?在我們鄉下,家家戶戶的外牆上都長著這種常青藤……”他說的是實話,從小,他家和鄰居家的矮牆上,都有這樣一排排的爬山虎,也不知是長輩們種的,還是野生的,他見得多了,早麻木了……
來這個市級重點高中已一個月了,他還沒調整好情緒,中考失利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為了能以擇校生的身份走進這家市重點高中,他的父母花空了積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