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低垂、層雲聚攏,疾風似鬼哭狼嚎一般在曠野上響起,光陰鋪陳成一幅淺淺的畫卷,隻悠容穀外這幾人的衣衫,帶著一點點把人拉回現實的色彩。
風低低地吹過,壓得那一抹藍光顫了顫。江城手上的血漬已經幹涸,凝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紅色。他緊緊握著劍柄的手上力度未鬆,任風撩起他玄色的長袍,在天地間舞地一片混亂。
頹然坐在地上的邱飛舔了舔自己幹裂的嘴唇,很沒骨氣地想道:“諸位大神!你們已經僵持了六天五夜,難道不餓?不渴?不累麼?穀口的風刮得這麼大,倒是喝口茶歇歇再打也罷。”他無奈地瞥一眼持劍佇立的江城,正巧遇見他溫軟平和的目光。
“小飛,這裏的事情與你無關,快些離開吧。”江城淡淡地道,這是他六天以來第一次開口。同樣是不容置疑的語氣,卻多出了一些決絕。
邱飛沉默了,轉頭望向不遠處一身青衣的女子,她懷中一把長琴靜靜地臥著,純淨的眸子淨如一池泉水。風卷起沙塵,在她的身邊駐足,絕美的容顏讓風沙止步。
她低頭,凝眉,心中忽然有一個聲音道:“江城他終究是在意我的。”七日之前,魔族青竹堂毫無征兆地侵入悠容穀,浩浩蕩蕩幾千魔軍,牛頭鬼麵蜂擁而至。悠容穀本是塵世之外小精小怪逍遙快活的場所,沒人會在行樂之餘對修行法術念念不忘,幾十年未用的兵刃早已鏽跡斑斑。不過一盞茶的功夫,青山綠水就布滿滾滾硝煙,烏雲蔽日,百鳥哀鳴,三百多人皆倒在了血泊之中。
想到這些,秋娘把懷裏的長琴抱得更緊了。便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那清冷的藍光鋪天蓋地襲來,直照的悠容穀一片清亮。藍光之後,是他漆黑的眸子和那一襲玄色的長袍。
她衝著他微微一笑,笑容卻僵在了他揮劍拚殺的動作上。那一抹藍光如電如芒,霎時間籠罩了整個悠容穀,魔族動用幾千魔軍原本就是顯擺氣勢,卻不想一兵一卒都發揮地淋漓盡致。藍光之下,他手持著寒冰劍,遊走於幾千魔軍擺起的陣勢。人走、劍過、血流。
那一戰,他手持一把長劍從晌午殺到黃昏,直到東天上那一輪圓月高掛,灑在悠容穀堆疊的屍體之上。
月華清冷,他收了長劍,微微歎了口氣,對著秋娘也是對著自己道:“魔君赤炎是衝著我來的,牽連悠容穀上下這麼多人,全是因為你與我的這點交情。”他看看滿身的血汙,依舊淡淡地道:“噬陰死了,所有的事情是該有個了結了。”
秋娘站在原地,雖有些怕他滿身血漬的樣子,卻還是吃了一驚,問道:“不是說你和噬陰是莫逆之交嗎?你們兩個一塊去了東海,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回來?”她抬起頭用澄澈的眸子望著他,卻見他攜了那把劍緩緩地走出悠容穀,站在穀口的風中,這樣一站就是六天五夜。
這期間,天方的應鍾真人、蓬萊的長風道長以及石林門的莊佩蘭老前輩相繼到此,見無人接待,便各自知趣地在穀口打起坐來。等到今天,神女山的綠萼長老和清心寺的淨台大師也來了,竟十分圓滿地圍成一個圈來,把這三人圍在了中間。
能如此近距離地一睹名滿天下的五大修真名門各大高手的風采,邱飛覺得自己當真是三生有幸,美中不足的是,若白鷺山的人也到了,六大修真門派湊齊了,那才算是功德圓滿。他暗下決心一定要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好好端詳這幾位高手的尊榮,就連他們臉上生有幾顆痣、長在什麼地方,也須得記得一清二楚。否則,真對不起自己陪著江城在這裏幹耗了這些時日。
邱飛這樣想著,卻見天空中又一道白光閃過,一個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飛身而下,手中持著一柄白光閃閃的寶劍。他不緊不慢地向這個圈子走來,任風吹亂了精心打理過的長發。
夢痕收在身後的長劍緩緩挺出,嘴巴動了動,卻終究未說出什麼。那柄劍穿過幾位道長搭起的人牆,緩緩地指在了江城的肩頭。
江城手中的劍又握緊了幾分,依舊淡淡地道:“你來了,師父他還是不肯見我。師……”
“閉嘴!”夢痕冷冷地打斷了他,“從你與魔族妖人噬陰為伍那一日開始,你就不再是白鷺山的弟子。那日在碎月亭前你與白鷺山劃清界限,現在還有什麼臉來叫凡修真人師父?區區一個白鷺山哪裏容得下你江城這般曠世奇才?”
江城的嘴角微微一動,隻一隻手把寒冰劍握得更緊,緩緩地開口道:“我隻是想知道師父……凡修真人他過的好不好。”
夢痕緩緩舒了口氣,道:“師叔祖他隻收你一個弟子,這些年對你怎樣你心裏清楚。可你幾時顧忌過他的感受?十多年前為了保住你的性命,他肯度一半修為給你,今天,也是為了你,他在六大門派掌門麵前替你開脫。若你想知道他好不好,隻一點,沒有你便好!”
江城仰起頭,任風拂過他的臉頰,忽然提劍道:“這樣也好!”他說罷騰身而起,手中的寒冰劍藍光大盛,將一片霧霾霾的天空映照地清亮。他手中的劍變化莫測,舞出一團劍花,將周身包裹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