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小店碼放著大大小小的香火,店家是大嗓門,操著濃重的口音說,你要想許願,就買“有求必應”香,要是許一整家子,就買這種“全家許願”香,這可不能買錯了。
我忍不住“撲哧”一樂,這不都是某個小地方的工廠裏,幾個一臉為生活露出苦相的工人包裝出來的?佛祖哪裏會認得它們各叫什麼名字。但我隻知道,價錢不過是人心中的一杆秤而已,稱稱自己的願望有多重。
是的,願望有多重,夢想就離現實有多遠。
4
我們也曾是一個孩子,會長水痘;喜歡換牙的時候用舌頭舔;喜歡鄰居的小女孩,偷偷跑到她家裏,一起看《大力水手》。
我們心中的世界是五彩筆畫成的,但是長大之後,我們總會發現這個世界並非書本上說的那樣——小白兔原來不會自己拔蘿卜,電視上的童星們也並不是在衝我一個人微笑,總有一個晚上,我們會覺得自己完全不懂這個世界。過往都是年幼的差錯嗎?這些並不重要,我們安慰自己說,那都是屬於我們記憶的符號,伴隨著我們度過不經世事的童年。
然後我們長大了,習慣了用無比險惡的眼神審視這個世界,然後,世界又總會用出其不意的手段讓我們知道,原來它比我們想象得還要險惡。童星們像流星般隕落,他們有些還要背負著少年時的印記活上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驚聲尖叫,甚至你忍不住摸摸他的腦袋,這就是電視裏那個西瓜頭的小夥子啊,怎麼變成這樣了,哎呀——然後一定是一句歪理歪氣的感歎——時間過得真快呀。
時間的確過得很快,我們都老了,鄰居姑娘也變成如今的大嫂了。偶爾想起毛爺爺在語文課本上對我們說,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歸根結底還是你們的。我一定會蹦起來反駁:爺爺您說錯了,歸根結底,它分明誰的都不是。
5
在太原的最後一天,我一個人來到汾河旁,看著夕陽從城市的胸膛中穿過,耳朵裏聽著宮傲的音樂。我也曾俯視理想仰望現實;也曾有一段好聽的旋律,不知道唱給誰聽;也會偶爾傷感,走在街上不知道要去哪兒。在汾河邊,就這樣,陽光落入水中,而他唱進我的心底。別人唱的是某段時光,他則陪著我度過整個青春。偶爾變奏,如今開花結果。
176感謝那是你,路過我青春我在本子上寫著:我多想撐著一隻船,慢慢地走向你,順便,這隻船也會一點點劃開湖水心中的秘密。這便是我的人生吧。不論如何,文字都是這個世界的修飾品,生活是無比具體而瑣碎的藤蔓。所以,看他繼續一個人自說自唱地生活吧,不論用歌聲還是文字,安靜抑或聒噪,因為那種感覺都會像是落入大海的石頭,一直潛到水底,觸到另一塊石頭。
那時,一陣心悸。宮傲唱:也會突發奇想去遠方流浪。
是的,每當我想去流浪,你就站在湖水的中央。
十年一夢
Y雲上小朵
新開學的教室裏,紛擾一片,她矜持地坐在最前排,忽然像想起了什麼,轉頭,身後的麵孔,陌生或熟悉,卻沒有一個她要的。她的心再一次被淺淺地觸動,再次從眾多麵孔裏找尋,從頭到尾,從尾到頭,顧不得半分的矜持,眼神有些急切有些渴盼有些貪婪,可是到了最後,隻剩下一汪的迷霧,因為,她沒看到她要找的他。她越過講台跑出教室,顧不得淚水在眾人麵前的飛散,顧不得身上不得體的裝扮。她記得,他喜歡在課間站在教室前的走廊,吹歡快的口哨,看漂亮的女生。以前,她隻有在穿了漂亮衣服之後才敢頻繁地出入教室,她想讓他每次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漂亮的。可是,她的青春,除了他,連件漂亮的衣服都是奢侈。
她流著眼淚跑遍了整個校園,都沒有再找到他的身影。她這才意識到她是來複讀的,而他已經早她一步去往更高的學府了。她和他,看同一個校園的泡桐花,唱同一個音樂老師教的歌,喝同一個茶房師傅燒出的茶水,一生都不再有可能。
她隻是哭,哭到像是世界失去了重心,哭到嗓子發不出聲音,她方才醒來,才慶幸原來隻是夢一場。她悵惘地想,怎麼會忽然想起他來?隻是一個比別人長得帥一點成績好一點的男生,卻占據了她的整個青春歲月。那樣年少而簡單的心境,卻隻有想起他的時候,她才會想起原來不是自己不曾年少,而是她早已把它交給了歲月。
有多久了?十年了吧?最初的愛戀仍然會輕易地入了她的夢,她用被子蒙著頭,啞著嗓子開始輕輕地哼唱陳奕迅的《十年》,忘了歌詞,忘了調調,可是哪怕隻重複那樣的一兩句“牽牽手就像旅遊,成千上萬個門口,總有一個人要先走”,她仍是將這種飽滿的情緒在這個清晨再度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