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時曾是個忠實的驢友,特別喜歡孤旅,幾乎每個月都要外出,往往隻帶幾本書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就踏上了漫漫長路,我行走的目的性並不明確,隻要有路就會走,那段時間,我的工作和感情都一塌糊塗,隻有在旅行中才能忘掉心中的煩惱。
這一天,我走入了一座山裏,山間有一條羊腸小路,我沒有多想,立刻就踏上了這條路,小路曲折悠長,有的地方已經被荒草淹沒了,我一路披荊斬棘,竟然循著小路的痕跡走到了一處山穀,那時正是陽春季節,山穀裏姹紫嫣紅,令人心曠神怡,但是,就在我沉醉其間的時刻,我突然發現花叢中有一個人站了起來,他也背著一個小小的旅行包,看來也是與我一般的驢友。
我走上前去和他打了招呼,發現這是一位精神奕奕的中年人,我和他一起驚歎著欣賞山穀間的美景,欣喜之餘,心中也有著一絲好奇,這條小路看起來人跡罕至,而且我也看不出有人剛剛走過的痕跡,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走到這兒來的。
我問了他這個問題,他笑了,對我說:“其實,我也是從這條路上來的,至於你的問題,也很好回答,我來這兒已經一個星期了,所以路上的雜草又長了起來,我行走的痕跡自然就被掩蓋起來了。”
我心中一驚,說:“這一個星期,你一直住在這兒?”
他嗬嗬笑著說:“當然不是,看來你還是有些事不知道啊,我問你,路的盡頭是什麼?”
我一時語塞,竟然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
他笑著說:“路的盡頭,是風景,還有一片新的天空。”
說完,他帶我穿過了小山穀,前麵開闊的地方竟然屹立著一個小小的村落。
他解釋說:“你走的這條路通向山穀,對麵山上則有一條路通向這個小村子,但小村子和山穀之間並沒有路,村裏人看不到山穀,山穀中的人看不到村落,便以為彼此相距遙遠,但事實上,它們相隔很近。小夥子,當我們覺得路已經走到盡頭時,就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路的奴隸,我們隻是低頭看路,卻沒有抬頭望天,也就沒有勇氣走出屬於自己的一條路了。”
他的話令我心頭一震,我想起了自己因為逃避現實而選擇了旅遊,想起了工作與情感中遇到的挫折,它們和走一條路何其相似,而我卻因囿於隻會低頭的狹隘目光而忘了抬頭尋找路盡頭的那片蔚藍天空。
從此之後,我告別了自己的驢友生涯,作了一名生活的“驢友”,在一條艱辛的生活之路上跋涉不停,隻是,每當我以為走到路盡頭的時候,便會抬頭望望天,然後找到一個方向堅定地走下去,因為我知道,那遼闊的天空一定會帶我走出困惑,開辟出一條嶄新而充滿希望的道路。
生命越簡單,越有效
腰病重了,剛起來不幾天,又開始臥床休養,心裏十分喪氣:今年是我的災年嗎?還是命中注定我要中途折翼?生活就像爬大山,這座山剛爬到一半兒上,正是要緊的時刻,這翼是折不得的。剛買了房子,房貸是要還的;老父親病了,病更是要治的;孩子還小,一日都離不開我的輔導,兩天不管,她就像鑽天猴似的;你看我,工作也撂了,家務也照管不著,每天三大碗的中藥,不喝也得喝,跟灌兔子似的,也不見病好……生活真是一團糟,糟透了。
朋友看出我的苦惱,當我略好一些,他把我扶下樓,說,走,我帶你看一樣東西。
跟他來到一個小樹叢,裏麵結著一張大蛛網,他說你看。他從旁邊的狗尾巴草上摘一粒草籽撂到網上,立刻就有隻蜘蛛跑了出來。我估計它是躲在洞裏的時候,一隻腳搭在絲上,起雷達的作用,好來個“守網待蟲”。外麵一有動靜,就知道有獵物上門,它就往外衝。結果令它失望——它是食肉動物,不是吃草的山羊。它兩隻前爪捧起這粒草籽放嘴裏咬了咬,斷定不是自己想要的東西,舉起來往後一扔,就扔到了網外麵。我看得有趣,撲哧笑出來。朋友又撚下好幾粒草籽,往網上一撒,蜘蛛一通緊忙活,一個一個地咬過去。咬一個,不是,一扔;咬一個,又不是,又一扔。一會兒的功夫就把網上的草籽擇幹淨,然後又回到洞裏,繼續“守網待蟲”。
朋友很壞,捋了一大把草籽,往網上“唰”一扔。蜘蛛聞風而動,一看整張網上都糊滿了草籽,自己的家搞得一塌糊塗,好像有點喪氣,待在那裏好長時間一動不動。我以為它要轉身回洞,把這張網棄之不用,沒想到它的舉動匪夷所思起來。隻見它爬到網的中央,幾隻腳緊緊扣住網,開始一上一下地振蕩,剛開始幅度很小,後來漸大,再後來一顛一簸,如同搖篩,甚或如在海上掀起的狂風巨浪。隻見網上密密麻麻的草籽大部分都承受不住晃蕩的力量,紛紛搖落,剩下的草籽零星粘在網上,它又開始故伎重演,抱起一個一扔,再抱起一個又一扔,一會兒工夫就把自己的家清理得幹幹淨淨。
朋友看著我,不說話。我看著蜘蛛,也不說話。慚愧,我不如一隻蜘蛛。它的聰明在於不僅能夠把錯綜交織的絲線結成一張漂亮的網,而且能夠把粘在網上的雜質聰明地鑒別並且清除。而我卻把自己的生活過亂了,這張網收得太緊,不再是生命展開的平台,反而成了束縛生機的繩索。父親有病,看就是了;我有病,養就是了;房奴當上了,也可以當得很快樂;孩子一日不輔導,她也未必就不曉得上進了。就算中途折翼,也是古今常有的事,有什麼看不開的?人生於世,一顆心就是一張網,絲絲相連,線線相交,上麵難免會粘上各種各樣的雜質,所以要學會聰明地揀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