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肩下完台階。
遽然，李恪元似想到什麼，緊抓吳輝的手：“輝哥，我想去對峰，看看那尊觀音。”
“不行不行！”幾乎不假思索地，吳輝猛甩頭拒絕，“且不說你明天淩晨還要上戲，你看，這點太陽都快下山了，現在登峰，人還沒到山腰，天就全黑了，天黑登山本來就很危險，再加上前些日接連下雨，山路泥濘濕滑，說不準有坍塌的地方，萬一遇上了，後果不堪設想，我是絕地不……”
他本滔滔不絕列舉“不可去”理由，卻驀然收聲，再也說不下去——李恪元正訥訥看著自己，雙眼中血絲遍布，令人看了心驚肉跳。
“你……”
雖說他是主演戲份重是主因，他這戲的確格外熬人，中途演員替換、更日夜顛倒的趕拍、補拍，李恪元本來就寥寥的休息時間被壓縮得更緊，現在，他更是一有空就拔腿往醫院跑。隻能在車子往返途中，裹著衣服在車後座趴趴。
如此糟蹋身體，說是他不在意，卻更像是故意……
而此刻，那雙通紅的雙眼中，微光晶瑩，好像自己稍撞他一下，那些亮點就會簌簌滾落下來。
“我想去看看……”李恪元喉頭微哽，又重複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我去準備一下，你在路口等我。”吳輝頓了頓，握了握李恪元的手，像是下決心似地說。
雖是夏季，但山裏晝夜溫差大。無登山鞋，吳輝尋了兩雙鞋底花紋深的，又準備了厚衣、手電、暖寶、幹糧、熱水、又另外借了幾個移動電源，將背包塞得鼓鼓囊囊才出發。
兩人沿崎嶇山路剛爬了一小段，就日沉西山。餘暉照耀，視野內的山山林林，如披金紗。美景稍縱即逝，濃夜迅速鋪散，借兩束手電黃光緩慢前行，山路果然如吳輝所料，濕滑泥濘，李恪元幾次滑倒，沉默無聲地爬起繼續。
夜半時分，終於抵達目的地。
遠遠的，見微黃暖光從大殿內透出，像是早在等待，就等著兩人來臨。
借著光，吳輝見李恪元滿身滿臉是泥，手腳多處磕破，血痕道道。李恪元卸下背包，拿濕紙巾擦了臉，拍幹淨身上塵土才輕手輕腳跨過大殿門檻。
香火繚繞中，繁星點點的明燈中，無其他香客。
李恪元舉頭仰視。
菩薩高立蓮台，端莊靜穆。輕拈法指，微含笑意。高挽發髻，頂戴寶冠，束冠寶繒、帔帛、大裙飄逸輕鬆。
她迎風看這世間悲喜。
慈悲莊嚴，普度眾生。
隻一眼，他就眼角溫熱潮濕。
因職業之故，他去過城市，參觀過許多名寺大殿。
彼時他心無掛礙，瞻仰造像留心的皆是寶相是否俊俏、身段是否優美、線條是否流暢、層次是否豐富……
完全是遊人心態。
可這次，他虔誠恭敬，誠心祈求神跡降臨。
那夜，吳輝候殿外，聽風穿過山林聲，如泣如訴。李恪元獨自在殿內跪著，孤影單薄。
不知他在求什麼，隻知他雙手合十，誠心祈禱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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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衰老的何止沈嗅薇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