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敬武親自去了林俊才的小泥屋。
他給林俊才帶去了些吃的。那一小袋剛從藏牧人那裏弄到的馬料，他隻留了一半，另一半全給了這個垂死的漢子。他進屋後立刻燒上水，煮了一鍋粥，用自己帶去的土碗盛了，坐在滿是油亮汙垢的地鋪邊，一勺一勺喂林俊才。
兩個男人啥話也不說，相互也不看一眼對方。趙敬武像個木頭人似得，隻機械地往那個黑洞洞的嘴裏灌粥；林俊才則把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身子緊緊縮在破棉被褥子裏，篩糠一樣抖個不停。
“想弄女人？”趙敬武終於開口了。
林俊才細瘦的脖子上凸出的喉結急速滾動了一下，同時機警地搖搖頭。
“別他媽的羞答答的，這麼多年，也真夠你受的了。”
泥屋裏靜的出奇。趙敬武還想說什麼，林俊才突然放聲痛哭起來，嚇了他一大跳。這漢子哭得捶胸頓足，撕膽裂肺，仿佛這麼多年也難得說上一句的話，在這一瞬間全變成了嚎啕大哭，眼淚決提般洶湧而出。
趙敬武直愣愣地瞪著他。
“放心吧，你死不了的。你不還有弄女人的勁兒嘛，什麼熬不過來？”
突然，他湊近林俊才，聲音變得惡狠狠的：“跟你一樣，我他媽的也想弄哩；實話跟你說吧，老子恨不得弄遍這整個村子的婆娘！”
林俊才漸漸不哭了。泥屋裏靜得使人發磣（chěn）。
“敬武，我……該怎麼感謝你啊！”林俊才及時換了個話題，避免談這個事兒。
粗壯的漢子那扭歪的臉上，逐漸恢複了常態。他緩緩道：“好辦得很。你啥時候抽空教我那兩個娃識幾個字。”
盡管丈夫說過“救人救到底”但曹梅卻再也不願意踏進林俊才的小屋了。那天發生在這裏的事，雖然丈夫沒有一個字的怨言，但那一夜他的冷淡，實在比狠狠揍她一頓，還令人難受。哭一夜，想一夜，她悟出來了，這整個事兒根子不在她，也不在他，應該出在別人身上。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菊花那娘兒。其實她早就暗暗提防著這個寡婦。菊花有事無事都來她家窩棚，跟丈夫說這說那，送酒給他喝，肆無忌憚地放聲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