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才從山上回來後,似乎又蒼老了許多。不到五十的人,卻早已像個小老頭了,村裏人現在背地裏都叫他“林老頭”他帶回了一大把不知啥名的古怪植物根莖,說這叫什麼“哈拉草”,他過去一個人在這荒原上到處遊蕩時,亂吃東西中了毒,就用這玩意兒解,十分見效。
曹梅將信將疑,按照他的吩咐,把這藥用金銀花送來的酒煮了,又加進了從老家房子牆角刮下的灰白色地堿,再攪上整整十八圈。
林俊才還要神神鬼鬼地說,隻能攪這個數字,多一圈、少一圈都不行!
曹梅嚐了一口,那股腥臭味兒簡直差點就把她給熏暈倒了。她十分懷疑這“藥”的效力,但事到如今,這已經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林俊才幫著曹梅捏著丈夫的鼻子,把藥給灌了進去。
藥一進嘴,趙敬武立刻就哇哇地大吐起來,吐得翻腸倒胃;然後連續昏睡了兩天兩夜,喊不應,叫不醒,用針刺他的腳,也沒有什麼反應,除了不均勻的進氣出氣,跟死人幾乎就沒什麼兩樣。
林俊才陪著曹梅默默地守候在趙敬武的身邊。林俊才看著曹梅每隔一個時辰就用濕毛巾給丈夫擦一下臉龐,還時不時地替丈夫動一動手腳,就對她說:“曹梅,你去歇息一下吧,這兒我來照料,看你,這幾天你都瘦了很多。”林俊才心疼地說道。
曹梅沒有吱聲,她也沒有趕林俊才回去,仍然一副陰沉的臉,此時她的心情很複雜:對趙敬武的生死,她似乎已經無所謂了,隻是在盡著自己做妻子的應盡之責。
她對林俊才,不知道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她還沒有在自己的心裏,對這個問題徹底的摸索過,她想也許更多的是崇拜吧。雖然林俊才並沒有在她的麵前,表現過更多的什麼,無非就隻是聽她娃兒大伯說過,他是教大學生的老師而已,夠了,這些就夠她尊敬的了。況且林俊才也三番五次的給他家幫助,比如,他們剛來時娃兒生病什麼的……他是個好人,她心裏想,她不應該拒絕他。
但有時她和他一起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像死人一樣的趙敬武,她又會想起那一次,在湖邊救身邊的這個同坐在這裏的這個男人,雖然他倆都隻字不提那一次……後來……
而林俊才,他已經問過自己的心無數次了,如今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現在為什麼這麼做--為了愛。雖然菊花有給他介紹過別的女人,但是……他願意等待……他就一直這樣坐著……
沒想到幾天之後,趙敬武的病情出現了轉機。
那是個太陽出得很晚的早上,天邊有五彩的雲團翻滾著,玫瑰色的朝霞給雲團鑲上了一層金邊。
曹梅剛把盛藥的瓦罐遞到病人的嘴邊,趙敬武像是從一個漫長的噩夢中清醒過來,猛地睜開雙眼,用力之猛,眼珠瞪得之大,使在場的他大哥趙敬村,曹梅,林俊才,菊花以及兩個孩子,似乎都聽到了他的眼皮撐開時“啪噠”一聲響。
接著,趙敬武像是用上了這麼些天來一直積攢在體內的所有力量,一揚手,就將那盛滿湯藥的土碗打翻在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