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郭叔在家麼?”曹梅遲疑了半天,探頭探腦地往裏麵看了看。
曹鑽梅說著,雙眼不由自主地往曹梅手中的籃子裏瞟了一眼。自從郭疙瘩倒了威之後,她家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此刻曹鑽梅眼裏透出了那種饑餓的光,她的臉色一天比一天的蠟黃。她身上套上了打了補丁的舊衣服,這一切也許暴露出這個家庭正在走向衰敗的窘境。眼前若是站著郭疙瘩本人,曹梅是會無動於衷的,但這是他女人嗬!
曹梅動了感情,鼻子竟然也有些酸酸的。最苦苦不過黃蓮的根,最慘慘不過女人的命!大老遠的從內地來到這雪域高原的女人,哪個不是跟著男人來受罪的?!她趕緊忍住,將手中的十來個雞蛋、幾把掛麵連同籃子一起塞到曹鑽梅的懷裏,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一般,低頭轉身就走了,一邊走一邊說:“那我改天再來,改天再來……”
曹鑽梅捧著那沉甸甸的籃子,緊走幾步就站住了。她喃喃道:“他三嫂這是幹啥呀,你這是你這是……”接著,就有眼淚從她的眼窩裏浸了出來……
當天晚上,郭家的大娃子慶,就臉色掛著鼻涕的來到趙家。他也是依靠在門口不進去,也不跟趙家大人打招呼說話,隻是招招手,把德銀叫了出去。
德銀比子慶大幾歲,大人盡管打得頭破血流,孩子卻沒有啥事兒似的照常在一起玩耍。子慶叫德銀二哥。他隻給德銀說了一句話就跑了。他說:“二哥,我爹說了,明天下午讓你家的羊到玉龍拉措湖邊去。”
第二天剛吃過午飯,二娃德銀便把那頭孤伶伶的灰母羊趕到了湖邊了。
趙敬武對郭疙瘩還是不怎麼放心,在後麵不遠不近地跟著。在那片早已換上了新裝的冷杉樹林子裏,他果然看見了郭疙瘩坐在草地上,眯縫著眼,悠然看著他家的那群羊埋頭啃青。
趙德銀見到這個曾經給他們家帶來過巨大災難的人時,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幾分畏懼,遲疑著不走了。可那情急的灰母羊一見到遠處有那麼多的夥伴,立即不顧一切地就奔了過去。
德銀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地望了望,轉身一眼便看見了身後的父親。趙敬武想了想,對兒子努了努嘴:“把羊交給我吧,你回吧。”
德銀走了。趙敬武大步流星地邁進了那片鬱鬱蔥蔥的冷杉樹林子。
這林子,正是那次他和郭疙瘩狹路相逢,怒目圓瞪的地方。
現在劍拔弩張要幹架的,卻是兩家的羊了—郭疙瘩的羊欺生,一見突然跑出來的這麼一頭灰不溜秋的家夥,後腿還是拐的,怎麼看怎麼地就不順眼,立即將它圍了起來,群起而攻。它們用頭猛撞,用角使勁兒的抵,很不歡迎這不速之客,這灰母羊倒也英勇,左衝右突拚命地反抗,就是不願意離開:顯然,它已經對郭家的那頭最雄壯的花背公羊,一見鍾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