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間厚如毛氈子的枯枝敗葉上,總能見到他人留下一些篝火的灰燼、露宿的地坑,和深深淺淺的車轍、蹄印,或許還有一兩具耗盡精血的老馬、病牛的骨骸。春天瘋長的野草,深秋雪片似的落葉,將這一切汙垢都抹去,年年歲歲,山林依舊清新如畫。
玉龍拉措湖村這四個蓬頭垢麵的漢子,將腦袋被子彈洞穿的棗紅馬留給了那三隻餓狼,丟棄了早已經散架了的馬車,聽吳川的指點,鑽進了這個暗無天日的秘密叢林深處。
每天一早,老頭就催促他們起身,鑽出地窩子,匆匆地啃上幾口饃,拿上工具,跟著他四處亂走:找金礦的礦脈!一頭钁下去就能刨出個“狗頭金”這個夢實在太美了。
這強烈的誘惑,使他們迅速忘記了被餓狼困擾,棄馬而逃的那場劫難,像孩童般地順從吳川,他讓在那裏掘,他們就在哪裏掘。
可是幾天過去了,他們在林中掘出了大大小小的十幾個土坑,依然一無所獲。
一切又從清晨開始了。密林靜悄悄的,鐵鎬擊在岩石上發出的純響,隨著黃昏的來臨,越發變得有氣無力。天黑之前,又一個丈把寬的,一人多深的大坑掘成了。
沒有金礦礦脈,更沒有什麼沉甸甸的“狗頭金”。
趙敬武終於失掉了耐心。他扔了短鎬,走到吳川跟前,狠聲地問道。
“你所說的金礦,還有什麼“狗頭金”,在哪裏?你說,在哪裏?“。
老頭仍然伏在坑沿邊,伸出枯黑的雙手,在酸臭的腐質泥土和碎石屑裏拚命地扒著。
“你不要急,不要急,“他喘著粗氣,頭也不抬地回話道,“我記的很清楚的,就在這一帶的,沒錯,會找到的,會的……”
“你給老子說明白點兒,什麼就在這一帶!”郭疙瘩也氣呼呼地走了過來。
吳川終於空著雙手從坑邊上爬了起來。他像一個黑色的幽靈,頹然坐在泥地上,大口吞食著林間清新的空氣。
天色越發的暗淡了,老頭一雙玻璃珠似的眼睛,仍舊絕望而又貪婪地射向更茂盛的密林深處。郭疙瘩粗暴地狠扯了他一把,老頭才重新的又回過神來,繼續的嘮叨道。
“我記得可是清清楚楚的,當年,我們那一連的弟兄,就是在這片林子中,就是在這裏,就是在這樣的坑裏,挖到了大大的金塊……我們還在這林子中間的空地上,用石頭壘了一圈牆……啊,怎麼全不見了,全不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