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還想……嚐嚐鳥兒的肉嗎?”趙敬武裂著幹渴黑黝黝的嘴,笑了。
“不,不……我是想,我要是到了不行的時候,你們就……就像轟馬一樣,也轟,轟我一槍……”
郭疙瘩咬緊牙關挪動到了趙敬武身邊,顫抖著抓住了他的手:“老趙,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大家啊……是我害了你們……當初,是我最先跑去找吳川的……你說過不來的,你是對的!”
郭疙瘩說了沒幾句,竟然抽泣了起來。趙敬武拍拍他的肩膀,眼眶也潮濕了:“怪不得你啊,老郭,怪不了你……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在劫難逃!”
郭疙瘩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咬緊牙關,顫顫巍巍地站立了起來,那模樣就像電影裏狼牙山五壯士般的英勇,他對著包括自己四人道:“不,我們不能就這樣妥協了,我就不相信,我們就這麼容易被森林擊垮,我們還沒活夠。”
郭疙瘩還沒有得到任何的響應,自己的腳一軟,又重重地歪坐在了厚厚的枯枝葉甸子上了。
趙敬武硬是撐不下去的頭一歪,倒在地上,昏迷過去了……
微風在林間穿行,送來了各種各樣的生命氣息。森林早已喧鬧起來,山鳩和烏鶇,躍上了高高的枝頭,飛向雲天;花翅啄木鳥釘在樹幹上,尖硬的長啄敲擊出空洞的音符。生的光明與死的陰影,是這樣鮮明地在山野裏交織著,突然在趙敬武漆黑一片的心中,撞擊出一團,明亮的火花。他是餓暈了。兒子德金給他嚼了一把濕潤的山茅草根,那包含著鮮活生命的甘甜汁液,才將他從死亡的邊緣又重新拉了回來。
“爹,你得挺住,你可不能死……還有弟和娘在等咱回家。”德金啞著嗓子說,“咱們那天,真該割下一塊……一塊馬頭帶上,帶上,興許……”
那天,郭疙瘩本來已經掏出小刀,準備從死去的棗紅馬剮下一塊肉,但趙敬武嚴厲地嗬責住了他。兒子那時已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他實在不願意再傷他的心……此刻,他臉上艱難地浮出了一絲深為感動的笑意。德金,他握住另外兒子的手。他緊緊地握住,低語道,現在,即使一個人能吃掉一匹馬,那也沒有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