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沒有料想到,現在政策一變,像是鹹魚翻身,搞技術的專業幹部,竟會受到如此的重用,竟一下當上了“副部級領導”!
看著胡德正興致勃勃的樣子,;林俊才突然問:“胡副書記,我哥的信是怎麼會到你們的手裏的呢?”
胡德正眼裏熠熠生輝:“市裏接到北京來的公函,老縣長就親自過問了這事,然後叫我專門跑了這一趟。”
實際上,誰也沒叫他來,是胡德正自己決定要“專門的跑這一趟的。”
“林老師,林老師,你現在終算是熬出頭了!可喜可賀啊!為你高興啊!”他大聲地說。
林俊才呆呆地望著胡德正:“我,熬出頭了,這是真的?”
胡德正將汽燈留給了林俊才之後就走了。
其實胡德正帶來的這個好消息,起先並沒有在林俊才的心中激起什麼波瀾。多年野人般的生活,已經使他完全麻木。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日子,已經讓他感到習慣的有些愜意。但是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親情的召喚,讓他無法克製住內心的平靜。哥哥、妹妹這種極為普通的字眼,一旦的將他刻在心裏的時候,那血緣的磁場就產生了強有力的吸引:哥哥是不是已經老了,隨便算算也該有快五十歲了。妹妹和他差一歲……在什麼地方忙乎,一點點她的消息都沒有。他沒有急於給哥哥回信,隻是在每天的傍晚,吃飽肚子的他,借著夕陽西下的燦爛光線,掏出哥哥的那封信讀了又讀,每次都使他熱淚盈眶。
在後來不久的半個月內,哥哥又從北京給他寄來了第二封的信,這封信上哥哥的口吻比上一封信更娓婉,但是語氣也更沉重了。哥哥好像對他是不是還活在人間似乎不抱什麼更大的希望,信上的口氣,就像在對陰間的人說話。哥哥說:“俊才,如果你還在人世間的話,就趕緊的給我們來信,我們馬上給你彙回京的路費……要是一個月之內再收不到你的回信,我們就認為你不會再回到我們的身邊來了……”
淒涼的感覺,掠過林俊才的心。他顫抖的手,拿著打開了的信:哥哥的召喚,他怎麼可以熟視無睹。哥哥也渴望親情的團聚,他怎麼可以這麼自私的就將他拒絕。
他又思索了一晚,審視自己已經過去大半的人生之路。在內心深處,他對自己的冤案是從來沒有服氣的:二十多年前就因自己多說了幾句話,他就落得個浪跡天涯,與野獸為伍的下場,行屍走肉般活在這荒原上;真要死的話,他早死過不知多少回了,可他最終還是活下來了!為什麼?正是因為冥冥之中,他深感這一切不合天理,不合人情,終有一天全部都得翻過來,這才苦苦支撐著他活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