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梅道：“林老師，你這是跟誰過不去呢？你都這把年紀了，身體這麼差的，一個人上雀兒山，你這不是去……找死麼？何苦呢？”
趙敬武也說：“老林啊，熬都熬到今天了，再去冒那麼大的險，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多劃不來啊……親兄弟的，給路費，這有啥不好要的。”
林俊才有些靦腆地小聲說：“敬武，你知道他們現在都過上了好些的日子了。當官的當官，發財的發財，如果是你的話，你會不會有點自卑，這樣一副狼狽相回去，給人瞧不起，連個路費什麼的，都沒有。”
趙敬武想了想，幹巴巴地嘿嘿兩聲，說：“其實也沒啥，現在社會剛剛轉型，窮人還是很多的，你不要去想那麼多，兄弟姐妹互相的搭車幫忙，這也是能接受的，想太多，隻能是困住了自己的腳步……”
趙敬武下山剛回來不久，家裏一團亂麻，哪裏顧得上去認真勸說林俊才。一天之後天也就晴了，林俊才果然牽著一頭膘肥體壯的小毛驢，出發了。
小毛驢是從王桂花家裏借來的。
這幾個月，村裏不知不覺開始顯現了些變化。那木訥漢子李桂生，外出四方給人打起了短工，放羊、燒窯、墊馬圈、圍柵欄，竟神不知鬼不覺地掙回了一頭驢。
全村過去養的起牲口的，隻有最強的兩戶人家，郭疙瘩和趙敬武；現在他們一個倒了威，一個遭了難，牛死了，馬沒了，木頭段子般的李桂生猛然牽了頭毛驢回來，村裏人這才真正感到，這世道變了。
林俊才去借毛驢時，李桂生卻虎著臉，說什麼也不答應。這漢子脾氣就是耿直，愛他的牲口愛癡了心，當年就是為了自己的地有自家的牲口，才跑到這大荒原上來的。他的態度就是，你借他老婆都行，要用他的毛驢就是，萬萬不能！
可是在家裏，一切都得他那俊俏的年輕媳婦王桂花說了算。王桂花說聲借，李桂生就苦了臉，王桂花再問一聲，你到底是借還是不借？李桂生就焉了，說，“那就借吧。”
林俊才於是從李家高高興興地將小毛驢牽走了。
林俊才說：“桂花，我一輩子也忘不了你對我的恩情！”
王桂花鼻子一哼：“去你的吧！隻要你以後有出息了，別忘了俺就行！”
王桂花倒絕不是戀什麼跟這個漢子當年在玉龍拉措湖邊的那段舊情。對她來說，那隻是一夜風流，隻要高興了，野地裏跟人睡一覺，起來紮好褲腰帶各走各的路，有什麼情可戀的。